京郊,皇安寺。
皇六子失踪已近三月,宁王妃胎相渐稳,景和帝携宗室前往京郊皇安寺,为失踪的六皇子、及他还未出生的皇孙祈福。
古刹外,险些来迟的沈莺时一骑当先,直直冲撞进了前方徐行的队伍。
“殿下,方才那是国师的车架。”
身边人瞥到帘下一闪而过的金红色,低声禀道。
沈莺时愣了一下,勒马回首,朗声遥遥道:“得罪。”
“无妨。”
短短两个字,音色沙哑粗涩。
这般声音,想来少入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之耳。
可沈莺时偏偏怔了一怔,引着马掉头回来,疑惑道:“我是不是曾见过你?”
车中却沉默了良久。
“你我同居京城……或许罢。”
就在沈莺时以为他不会回答,悻悻地勒马转身时,那把嘶哑的嗓音却又似是而非道。
想到京中近日来的种种传言,娇蛮的公主索性上前,执着马鞭意欲挑起车帘道:“怪得很,我一听你的声音便觉得亲切,你我……”
“不得无礼!”
一声断喝打断了沈莺时的动作。
她愣了一下,迅速收鞭,下马行礼道:“父皇。”
“不得无礼。”
沉肃的帝王再次寒声重复道。
那音调无端令人胆寒。
“是。”沈莺时恭谨道。
“小女可有冲撞阁下?”老皇帝转而向车中人温声问道。
“无妨。”
淡淡的两个字。
“宁王妃来途中突然晕倒,朕已叫人将她送回宁王府了。”
“嗯。”
不管车中人看不看得到,景和帝仍微微颔首,冷声对向来受宠的小女儿道:“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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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凌解春紧紧攥着沈萧辰紧绷至蜷曲的手指:“你方才是怎么了?”
“这是在哪?”沈萧辰没有回答他。
“沈衔霜家里。”凌解春扫了一眼窗外忙碌的女子,俯下身靠近沈萧辰的胸口,听到他胸口沉沉的跃动,长舒了一口气。
“你吓到我了。”
他一根根抚开沈萧辰冰凉的手,忧心忡忡问:“你方才晕倒之前讲什么?”
“有人在为你召魂?”
“为什么会有人要为你召魂?”
沈萧辰错开眼去盯着窗外。
“月犯明堂,大人忧。”凌解春自言自语道:“是京中出事了么?”
“是皇帝么?是郡主么?”
“你还会看天象?”沈萧辰终于将目光自窗外那女子身上收了回来。
“略知一二而已。”凌解春有些汗颜,含蓄道:“我人在礼部的时日不多。”
简直愧对那一份薄俸。
四目相对,他敏感地自沈萧辰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胆怯。
他心一动:“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么?”
沈萧辰再次瞥开眼去,方才还在浇着花,温柔抚过花枝的女子已经换了把剪刀来,三下五除二将那已经枯了的花枝叶通通剪了。
窗外氤氲水汽,将那女子隔阻的如同画中人一般。
而此间日光温柔,小轩清洁,时光仿佛倒转,眼前人的剪影与前世重叠,沉静不语的姿态都不曾改变分毫。
凌解春眨了眨眼,将眸底的酸涩泪意逼了回去:“你是不是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
“比不得你。”沈萧辰不得不收回神游的目光,静默半晌道。
“是么。”凌解春仔细回忆了半晌,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是我想成为的人。”沈萧辰仔细想了想,言语间带了些笑意:“我很羡慕你。”
羡慕他有亲人,羡慕他的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做梦都想成为他这样率真的少年。
不曾退缩,也不曾为任何人驻足。
连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你很好。”他喃喃道:“是我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