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微是在江沐尘回来前一天发现自己怀孕的,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就被江沐尘突然回来搞得措手不及。
沈知兰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顾怜微记得她第二次怀上孩子时,沈知兰高兴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身边的司机保姆和保镖直接领了2年薪水当红包。
可这次,他只是揪住她去城里的医院。
“两个月。”
沈知兰瞥了一眼诊断单,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你他妈不是一直在吃避孕药?”
小县城的医院走廊挤满了病人和家属,却少见沈知兰这样装扮和架势的人。听见他说话,其他人也不免好奇地打量他和顾怜微,或指指点点,或幸灾乐祸。想来以为是小三和纨绔富二代之间的戏码。
顾怜微对这样的事已是见怪不怪,“沈总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放心,给点营养费,我自然不会给你添麻烦。”
老K拿出一本支票簿,沈知兰快速写了两笔,撕下递给她,“立刻打掉。”
“遵命。”顾怜微跟着医生走进诊室,还不忘回头笑,“沈总一起?”
“晦气。”
她关上门,笑意瞬间扯平,将支票递给医生,“这笔钱分给你和其他几个护士,帮我演场戏。”
医生捏上手,摩挲了一下白大褂。顾怜微安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半个小时后,她捂着小腹,面色苍白地走出。沈知兰坐在走廊座椅上,稍稍掀起眼皮,“打干净了?”
“沈总,好痛哦,你送我一程?”
*
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江沐尘正急得团团转,“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昨晚没充电,手机死掉了,打车回来的钱还是村口售票员帮忙给的,一会儿得去还了。”
她没说遇到沈知兰的事,只说自己外公被转移到火葬场烧了。
江沐尘上一秒还在生她气,听到这话只剩惊讶了。“怎么会这样?”
“听说是我舅舅让烧的。”顾怜微知道自己的话漏洞太多,生怕遇到覃岚或者其他在场的人,便假装触景生情,让江沐尘主动说出要带她离开这。
回程路上,江沐尘还很自责,“本来想带你散心,没想到更添堵了。”
昨天还是阳光明媚,今天正午却是黑云压城,闷得她喘不过气。“沐尘,你喜欢小孩儿吗?”
“不喜欢。”
顾怜微转头看窗外的油菜花,却没了来时的兴致。“去看看你父母吧,我自己回江南。”
“不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回国了。”江沐尘将车停到服务站,“吃个午饭。”
刚下车,一阵狂风吹来,江沐尘不小心眯了眼,顾怜微便让他低头要给他吹一下。
突然有人叫江沐尘的名字。
叫人的声音本是惊喜,可甯蕊和江淮看到顾怜微,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怎么回国了不跟爸妈说一声?!”
“没来得及。”江沐尘听见父母语气不好,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们不是天天催婚?”
“这就是吴非说的那位?”甯蕊眉头皱得很紧,“化妆师?”
顾怜微点头问好。“叔叔阿姨这是要去哪儿?”
“去风铃村度周末,没想遇到你们。”甯蕊仔细打量着顾怜微,看她刚刚礼数不错,脸皮稍微松了些,“长得倒漂亮。家里父母做什么的?”
“都过世了。”
好脸色瞬间消失,“在江南有房子吗?”
“有个小房子。”
“还有——”
“甯蕊!”江沐尘拉起顾怜微,眉间的怒气慢慢聚拢,“你逼我的。”
“你给我回来!”
江沐尘根本不理身后人的咆哮,气呼呼离开服务站,“十公里外是陇西镇,我们开到那里吃饭。”
顾怜微自嘲笑道:“看来我不管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你爸妈都不喜欢我。”
“别管他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陇西镇在江北以西,周边全是茶山围绕,因为茶树是一陇一陇的形状,便得名陇西。只可惜如今盛夏七月,早已过了茶香四溢,绿意盎然的时节。
除了茶,陇西还以特色菜干锅牛蛙闻名。从下高速开始,十步便是一个牛蛙店。因为甯蕊喜欢采茶,江沐尘小时候常来陇西,对地道的饭店是如数家珍。
顾怜微最馋这个,坏心情瞬间消散。
“倒是又知道了一个你的喜好。”
顾怜微因为很久不吃这些东西,吃相不太雅观,看江沐尘盯着自己,不好意思道:“八岁时,我妈生了场大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又没什么收入,我就会去田里捉牛蛙烤了吃。”
“你爸爸在你五岁时过世的?“
顾怜微犹疑了一瞬,“嗯。”
“爸爸那边的亲戚呢?”
“都没有了。”
江沐尘没再继续问,他们在店里点的香辣牛蛙,走之前又让店家打包了一份青花椒口味的。
刚开下江南的高速,吴非电话就打了回来:“兄弟,回国了怎么不说一声?你妈冲我发好一顿火。”
“我妈更年期,对不住你了。”
“在哪儿?聚一个。”
江沐尘刚想拒绝,吴非又道:“把乔晚带上,总藏着算怎么回事?”
顾怜微摇了摇头,江沐尘便果断拒绝。
“你也知道我老婆表妹是宋惜远的同事,前几天吃饭,她还在跟我打听你。你把女朋友带来,好让人死了心,往前看。”
“我不喜欢她,有没有女朋友都一样。”
吴非叹了口气:“你别怪我说话直,乔小姐是漂亮,还有点那位的影子,但现在的你跟宋惜远在一起更适合。你是真想不开。”
江沐尘懒得和吴非争,直接挂断了电话。“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顾怜微一脸无所谓,转头望着窗外,“沐尘,不要和宋惜远在一起。”
江沐尘听到这话,嘴角立刻扬起,“吃醋了?”
“我俩是不可能的,但我希望你娶一个良人,宋惜远不是。”
车嘎地一声刹停到路边。
“为什么不可能?”
“该我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有可能?”
“凭我俩互相喜欢。”
她冷笑一声,“做梦,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江沐尘耐着性子:“怜微,我明白你有苦衷。我能等,但能不能不要总说这种话?”
她侧过身子,手不自觉放到肚子上。
“是不是中午吃太多了?那个干锅挺辣的。”
江沐尘下车去药店买了点消食片。她垂眸看着他摊开的手掌和另一只手上拧开的水瓶,忽然打翻掌心的药片。“我好得很。”
江沐尘拧紧瓶盖丢到后座。“顾怜微,你心情再不好也没必要这么对我吧!”
“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敢往上凑?犯贱。”
江沐尘眼眶一下就红了,“我犯贱?是谁一天天往那些达官显贵身前凑,被打了两个耳光还要赔笑?是谁喝到去洗手间催吐,还要一晚上转五六个场子?是谁——”
“我乐意!江沐尘,我有时一晚上就能挣你一年的薪水。那三年沈知兰在我身上花的钱,你从秦朝开始挣,都挣不到。你以为自己是谁?穷光蛋一个!就算没有沈知兰,我也看不上你。当年就只是骑驴找马而已。前两个月是看你新鲜,好不容易送走了又他妈回来了,这几天就当陪你玩玩,老娘玩够了,滚蛋。”
“你再说一遍。”
“我说——”
江沐尘强硬按过她的后脑勺,吻了两下后使劲儿咬了她的舌头,疼得顾怜微浑身一颤。
“我是疼哭的。”
顾怜微直接打开车门,就近快步走进一个小巷子,江沐尘又追上,拉住她的手腕抵到墙上,“继续啊!你不是挺横吗?”
“我说你犯贱,你穷光蛋,你比不上沈知兰。我说,江沐尘老娘不——”
天空轰隆作响,不过片刻便大雨倾盆。
她根本控制不住地心动,那只要推开他的手只是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江沐尘整张脸埋进她的脖颈,哭得浑身发抖。“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没有未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顾怜微伸出手,抚摸他早已湿透的头发,“这张网太小了。为了活下去,我直到死也只能戴着一张面具。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和我在一起?”
“我愿意陪你一起呆在阴影下。”
“我舍不得。沐尘,你该在阳光下。”
“如果你也在那儿的话。”
她几乎快守不住那道防线,只得不再说话。
江沐尘立起身子,被雨浇得睁不开眼,“你爸真的是在你5岁时过世的?”
顾怜微瞳孔一颤,“是。”
“呵。那个墓是他对吧?我打听过了,是五年前立起的墓碑。”
“江沐尘!”
江沐尘不停,继续道:“他是五年前的四月底或者五月初过世的,你当时回家就是为了这个对吧?可他为什么立不了碑?因为——”
“别说了。会害死你的。”
她捂住他的嘴,但明白自己控制不住江沐尘,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跟你去国外,呆8个月。”
“8个月?”
“沐尘,我怀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