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三月似乎格外明媚，往后看是被细心呵护下融化的冰雪，往前看便是春意盎然。每个夜晚，你都期待明天会有山花烂漫。

顾怜微像往常一样从打工的餐厅回学校。时针已经拨过十一点，校外的夜宵摊子仍然红火。

她被一个烤冷面的摊位吸引，馋得舔了下嘴唇。小推车的玻璃窗上写着三块，加肠一块，里脊一块五。

摊位老板瞧顾怜微已经盯了很久，朝她摆了下手，“妹妹来一个？”

她笑着走近，从包里翻出钱放在桌上。“素的就好，多撒点辣椒面。”

“老板，加肠加里脊，两份谢谢。”江沐尘穿着一身运动衣，站在边上朝顾怜微笑道，“我请你。”

她眉头一紧，疑惑地打量他，“你脑子出毛病了？”

......

江沐尘想去摸口袋，第一次还摸了个空。他尴尬地扭过头，慢吞吞拿出一瓶酸奶递给顾怜微。她吓得往左跨了一步，和他保持两米距离。老板做好了素的烤冷面，刚准备开口，顾怜微赶紧谢了声，抢过袋子就快步往宿舍方向走。

江沐尘拦住她，“跑什么？我专门来找你的。”

“你是不是因为前两周生日过得不高兴来找我麻烦？江沐尘你搞清楚，那是突发事件，我也只是在火锅店打工而已。你以为谁都要看你脸色办事？”顾怜微使劲儿推开他，“同学一场我不想闹掰，但你再惹事，我就动手了。”

他半张着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老板招呼他烤冷面做好了，江沐尘只能掏钱先把东西接过，看顾怜微往宿舍跑，他又赶紧追上，“我有话和你说。”

“宋惜远！”顾怜微彷佛看到救星，“江沐尘找你。”

宋惜远一愣，小跑过来看着江沐尘，夜色下也看得出她红了脸，“什么事？”

“他给你买烤冷面献殷勤！”话还在江沐尘耳边震，顾怜微却早就一溜烟跑进了宿舍楼。

第二天是周六，顾怜微接了个绿化的活儿，六点就起床下楼。

突然蹦出个声音吓得她一激灵。

“江沐尘你脑子被门压了！”她只睡了6个小时，此时起床气犯了，直接给了他一脚，“你要精神损失费找老板去，欺负我一个打工的算什么回事？”

他一脸无奈，“只是来找你一起吃早餐。”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早餐？”她秀眉拧紧，脸上一团怒气，“你看我像很闲的样子吗？”

“海滨路有家早餐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海滨路？”她瞪大眼睛，“江沐尘你还敢打听我的行踪。你想趁我不注意打我闷棍？你——”

他打断：“我想多了解一下你。”

“你为什么要了解我？！你想干嘛！”

江沐尘一晚没睡着，脑子嗡嗡作响，顾怜微说话又冲。他揉了下额头，无奈笑出了声：“一个男人想了解一个女人，你说想干——”

话还没完，他就被一记耳光抽懵。

顾怜微脸颊晕红，“我以为你虽然性格烂，至少算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的流氓。”

他捂着脸，“我怎么就流氓了？我对你有些好感，想进一步接触都不行吗？你每天一下课就冲去打工的地方，我找不到机会，这才在你上下班的路上堵你的。”

顾怜微征了足足一分钟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那双大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你说什么？”

江沐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耳根子刷地红了，嘟嘟囔囔：“你又不聋。”

“变态！”

*

顾怜微头小，那顶硕大的草帽几乎遮住了她所有视线。没办法，她只能将帽子摘下，顶着太阳除草。

或许是今天日头大，她怎么都静不下心。抱着草垛时，总会不经意瞥一眼站在人行道上的江沐尘。

栽完灌木，她又开始浇水，路过江沐尘时，故意将水洒到他脚边，“滚远点。”

江沐尘默默往后退一步。但她就是要浇他，可看他最后放弃抵抗不躲了，她又会重新把水龙头对准花草。

工作完，负责人给她结算了一百五，时薪比普通商店高出一倍不止。“我第一次做这种工作，下次就有经验了。您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将钱小心放进斜挎包，洗干净手，一转头，江沐尘居然还在。她脸色一沉，“吴非没告诉你我是怎么把他骂跑的吗？你俩好得穿一条裤子，没通过气？”

“他无福消受，我肠胃好。”

从早上七点开始，顾怜微已经连续做了五个小时体力活，此时实在没力气骂江沐尘，慢慢踱近一个面馆，“老板，一碗——”

“两碗牛肉面，加蛋加肉。”

她用力抬起眼睑，一脸疲惫，“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江沐尘，这样就想泡我，你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吧。”

老板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面，顾怜微大口吃起来，丝毫不顾及形象。

“再来两杯豆浆。”

她眼眸微动，不自觉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江沐尘，家里干嘛的？”

“老师。”

“我没爸，我妈工地上打杂收钱的，累死累活一个月三千块，连她的药钱都不够。”顾怜微仍低着头，笑了声，“狗屁老师，你妈是江北大学数学系教授，你爸是文学教授。”

他一惊：“你怎么知道？”

“吴非说的。”顾怜微端起碗将面汤喝完，然后把手摊在江沐尘眼前，“像二十岁女孩儿的手吗？”

他垂眸看了眼，又望向她，“什么算二十岁女孩儿的手？”

“宋惜远那样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指甲粉嫩。她妈是医生，爸爸是处长还是科长，你不找她那样的，脑子有毛病来消遣我。”

顾怜微起身快步往公交车站走，江沐尘付完钱追出来，稍稍偏下头轻声道：“你更漂亮。”

“漂亮？”顾怜微步伐不停，哼了声，“那你应该泡许柠。”

“谁？”

“去年十佳歌手第一名，好多人说是校花。”

江沐尘对这人没什么印象，“顾怜微，你能不能不和我东拉西扯？”

“我看你傻不拉几的样子，不想说得太难听。”她转身，和江沐尘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搂过她，整个胸口感受到她柔软的力量，全身瞬间烧红。

顾怜微先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用力将他推到地上，“你敢吃我豆腐！”

街上的人纷纷看过来，江沐尘赶紧站起身，“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摔到，我没有——”

她直接甩了他一巴掌，而后转身就跑。

“顾怜微！”江沐尘叉腰叹了口气，又去追她，“你老是跑什么？”

“你还敢碰我！”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江沐尘也觉得委屈，“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她羞得满脸通红，咬着下唇急得要哭，“你没听我说家里情况吗！”

“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太远？你是闲得发慌，想随便跟我谈段恋爱？还是说找个炮友？”她又给了他一巴掌，“江沐尘你不要脸！”

江沐尘觉得自己鸡同鸭讲，想直接撂挑子不干，可不管是想着她还是看见她，都一颗心七上八下静不下来。“就是我和你的事，说家里情况做什么？”

“你还想让我不管我妈？！”

他气笑，“你都想到结婚这么远的事了？”

她一愣，急忙转过身，“不许再和我说这种颠三倒四的话。”

“我——”江沐尘意识到自己不能被顾怜微牵着鼻子走，深呼吸两下才冷静下来，“我只是尝试追你，别反应这么大行不行？”

“你发什么神经病？突然要追我？！”

他无奈笑了声，摇头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突然哪根筋搭错了。”

“咱班花喜欢你，你不知道？”

江沐尘神态没半点变化，“我知道，可我不喜欢她。”

“你承认宋惜远是班花？！”

......

“只是其他人这么叫。你一说，我下意识就觉得是她。”

“你下意识觉得宋惜远最漂亮？！”

他觉得顾怜微可爱得要命，嘴角不自觉扬起，“你最漂亮。”

“江沐尘你被夺舍了吧。”她扭头要走，“我下午打工要迟到了。”

“那我7点来接你吃晚饭？你喜欢吃火锅，烤肉，粤菜还是西餐日料？”

“我同意了吗你就让我选？”

“那你同意吗？”

她撇开头，伸出手推了下江沐尘，没控制住力道，他直接从海滨路人行道的草坪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