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点头道:“有了这个就可以知道顾言蹊的行踪了。”
“可是他若是发现了呢?”惊蛰将香囊还给谢蕴。
谢蕴把玩着香囊,烛光在她指间跳跃:"放心,这血腥气三日后便会与其他香料融为一体。"
"那你三日后再送去?"惊蛰刚开口,却见谢蕴摇头。
"过两日我要去蜀州。"她顿了顿,"这样我不在时,隐卫用追踪碟也能知晓顾言蹊的去向。"
惊蛰听到蜀州有些迟疑,“蜀州?你去蜀州作甚?”
谢蕴捕捉到了惊蛰的迟疑,“去找一个人,找一个消失多年的人的踪迹。”
能让谢蕴这么尽心的去找人,想必是和先阁主有关的,惊蛰试探着开口,“是和先阁主有关吗?”
谢蕴点了点头,自从青州回来,她发现这些人虽和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们还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南疆,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点就是都与南疆的银铃有关。
惊蛰像是鼓足了某种勇气,深吸一口气道:"我陪你去。"
谢蕴挑眉,蜀州山路崎岖,本不该带不会武功的惊蛰……这次去蜀州来回也不急,马车慢行,路上有个知心人陪倒也好,"好啊,正好路上有人说说话。"
惊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随即眼神看向她手中的香囊,"那你可想好借口解释这气味?"
“自然是……”谢蕴伸出满是针眼的手就越发觉得自己想的理由十分说得过去,拿起香囊转身便走。
“哎,阿蕴,你现在要去哪啊?”
谢蕴晃了晃手中的香囊,鹅黄裙裾扫过满地月华,“送这个去。”
惊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谢蕴本身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从前有一种距离感,现在这种距离感消失了,都染上了人间烟火气。
顾言蹊正凝神批阅内阁送来的折子,手中拿着朱笔,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显现,忽闻廊外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些熟悉,他笔锋一顿,将折子搁置在一旁,抬眼望向雕花门扉,未及开口,敲门声已笃笃响起。
“谁?”
“是我,方便进去吗?”
顾言蹊声音有些低沉,“请进。”
谢蕴带推门而入,裹挟着外头凛冽的寒气。她快步至案前,忽地将手中一物晃到他眼前———青绿色的香囊随动作荡起,银线暗纹如流萤掠过,一缕龙涎香混着雪松冷意倏然钻入鼻尖。
“如何?可算通过了?”她挑眉,眼底噙着明晃晃的得意,却故意将香囊又往前递了半寸,险些蹭上他下颌。
顾言蹊垂眸伸手接过,对着烛光能看见青绿的布料上银线浮动,上面还用深色线绣了一片歪七扭八的竹叶,香囊整体针脚粗疏。他不动声色地移至鼻端轻嗅,熟悉的气味传至鼻尖,她配的香囊与自己给的一般无二,这气味甚至还更显清冽,只是为何有股淡淡的血气浮在上面。
谢蕴看出了他的疑虑道:“怎么了?”
顾言蹊皱眉,又摇摇头,“这香囊为何有股淡淡的血气?”
谢蕴在对方凝视中缓缓伸出,十指摊开如献宝,故装可怜的道:“顾大人,您快看看我的双手吧!”只见纤白带着薄茧的指尖满是针痕,拇指腹还凝着一点干涸的血痂。
顾言蹊唇角忽地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看来是下了功夫了啊。”
谢蕴观察着顾言蹊的细微神情,心跳有些加速怕顾言蹊不相信自己扯得慌,“顾大人觉得我配的香料配得可还入眼?”
“尚可。”他指节勾起香囊绦带,指腹轻轻摸着上面的纹样,“只是这绣工有些差劲。”
谢蕴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咳,在女工这方面确实是不怎么精通,你要不要带上试试?”
顾言蹊细长的指节勾起香囊的带子,打了个结挂在了玉带上,青绿色的香囊为素白长袍添了份色彩,显得不再单调,多了几分落拓风流。
“不错。”
谢蕴看到顾言蹊将香囊挂上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那我对外就称是顾大人府上的医女了?”
顾言蹊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这种说法。
谢蕴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顾言蹊,顾言蹊能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忽地伸手,指尖悬在半空,只盈盈一笑:"顾大人既收了香囊,可有什么信物给我?"
有了当朝首辅的信物,自己岂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样行事自会方便许多,莫说寻常官吏,便是六部堂官见了,多少也得卖三分薄面。
“着就开始讨价还价了?”
顾言蹊没有料到谢蕴会像自己索要信物,在脑海中搜索一番,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羊脂玉佩便将它扯了下来,"此物可行?"
白玉温润如凝脂,却在谢蕴掌心显得过分素净。她指尖摩挲着毫无纹饰的玉面,忽地蹙眉:"这也太寻常了,有没有那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你的人的信物。"
"我的人?"顾言蹊的唇角微微上扬,倏地低笑出声。
“譬如……你的私印?”一双杏眼与以往的锋利不同,透着朦胧的温柔,说着将玉佩还给了他。
顾言蹊却看到了谢蕴眼中藏着的狡黠,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只小木盒,木盒的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他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个质地细腻的紫玉的小方印,"这个可行?"
说着他两指捏起小方印,放到谢蕴的手掌心,冰凉的印石落入她掌心时,丝丝凉凉的触感传来,犹带一缕沉水香。她拿起对着烛光看上面刻着顾言蹊的名字,想来这个就够用了。
“多谢。明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保重,记得别受伤。”说完不做留恋的转身离开。
顾言蹊看着她的背影失笑,“看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
凌云不知从哪个地方出现在屋内,低声道:"大人,可需属下暗中随行?"
顾言蹊指尖摩挲着香囊上歪斜的竹叶绣纹,缓缓坐下,眼也未抬:"不必。"
“是。”
官道积雪化了大半,马车轧过泥泞的地面发出咕吱声响。惊蛰掀开车帘,望着渐远的城门不由得感叹:"京城的雪化得真快,香山的雪现在怕是还积着三尺厚呢。"
谢蕴懒懒的张开了眸子,“蜀州那边的温度和京城的还是不太一样。蜀州寒气可还是带着潮气的,冬衣可带足了?"
惊蛰拍着身旁鼓囊囊的包袱,“放心吧,你从昨日到现在已经问了十几遍了,都准备好了。”
谢蕴点点头,复又将眼睛闭上,谢蕴唇角微勾:蜀州红椒若运回京城,届时转手便是三倍利钱,想想那满袋的银钱心里就越发的踏实。
她下意识抚过袖中硬物,触到顾言蹊那方私印———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京兆尹府。
"嗒。"
白鸽轻啄窗棂,李如霜看着停在窗前的白鸽,解下信筒,将信纸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浅笑了起来,一旁的侍女秋菊忍不住好奇的靠近道:"小姐瞧什么这般欢喜?"
李如霜将信纸折起来,“自然是看到了能赚好多钱的机会。”说着忍不住敲起旁边的算盘,算珠噼啪作响。若是这西南商路开了……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满,李如霜将信纸锁进鎏金小匣。
秋菊看着自家小姐这一说起赚钱就开心的模样,不忍心泼凉水,秋菊急得跺脚:"老爷要请淮南王世子明日过府用膳!"
“赵世子?哪个赵世子?”
“自然是淮南王世子赵毓。”秋菊看着李如霜满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替她发急。
"赵毓?"李如霜蹙眉,"父亲请他作甚?"
“我路过厨房时听里面的嬷嬷说的,老爷要邀请他来府上吃饭。”秋菊往李如霜身边靠了靠,"说是……为赏梅宴上小姐骂他浪得虚名的事赔罪。"秋菊声若蚊蚋。
"我不过实话实说!"李如霜拍案而起,搞了半天李如霜还以为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上次赵毓作诗的时候,自己点评了两句,这就记恨下心上了,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李如霜迫不及待的去到李毅的书房,还未进门便开始喊了起来,“父亲!上次女儿说的也没错,他就是浪得虚名,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如此小家子气!”
李毅看着李如霜气冲冲的进来,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重重的道将手中的案卷摔在说面上,“胡闹!你可知他赵毓是皇亲国戚,你说的就算再对那也是惹祸上身!”
李如霜听到这也是委屈了起来,泪珠砸在地砖上绽开水花,“父亲,女儿就是讨厌他,不喜欢他!你还总逼着我去见他!娘亲若在,定不会逼我……"
说着声泪俱下,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李毅最看不得李如霜落泪,她一落泪总是惹得自己想起已故的妻子。
“好了,别哭了,爹这也是怕落人口舌,对你的名声不好。”
李如霜听到了“名声”这两个字更不以为意,“父亲,这名声二字与女儿本身就不重要,女儿根本不在意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毅自然是了解自家的宝贝闺女,自从上次与人退亲后,她便一股脑的扎进了“生财”之道。虽说自己并不了她干的什么营生,但是宝贝闺女的快乐他是有目共睹的。
"罢了。"他长叹,"明日早朝,我便舔着老脸亲自向世子……"话音未落,李如霜已经跑的没了影,仅剩风中飘来一句:"爹别忘了讨要上回他赊的胭脂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