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脚边异物,粉发男人弯腰捡起,单纯靠手摸不出品种,只好放在鼻前嗅闻,希望狐人伟大的嗅觉能在此刻发挥效应。
似乎是一朵花,就是不知能不能当菜下火锅吃。
无人巷口里,他长叹一声,把花揣进怀里后,便慢吞吞地扶着墙离开了。
那受了损的视觉,使原本灵敏非凡的他并未注意到那个——一直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子。
也就是你。
你无声注视椒丘,可怜兮兮地用手捂住嘴巴,葡萄似的眼睛转来转去,眉头紧皱成一团,生怕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谁承想他倒是先捡起你刚吐出口的花。
害羞和慌张瞬间点燃你的洁白面颊,连眼尾深处都因过度紧张泛起了红晕。
你觉得自己一定在发抖,不然为何面前人的面容如此模糊。
像是透了一层厚厚的粗制磨砂玻璃门,又不知何处飘来浓雾,惹得你只能用记忆来勾勒他的身形。
唯有那只手最为清晰。
骨节修长,洁白有力,青筋微微外露,一举一动都牵着你思绪的那根红线。
而从你口中生出的那东西,被心爱的人握在手中把玩,轻嗅……
“呼——”
心口烫得宛如掉进了岩浆,又酥麻极了。
你注视他的背影,如同痴了。
“椒丘,”
身边没人,才得以开口呼唤他的名字。
“椒丘。”
一字一字,道尽了柔情。
“……嗯,我在,出什么事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应你。
“!”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呼吸着,突然一阵呕吐欲上涌,接连咳嗽几声。
“呜……哈……救命……”
直到眼眶湿润,才捂着肚子张口吐出一朵手掌大小的花来。
藕粉色的花瓣掉落在深色被子上,格外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
你愣愣地注视这东西,一时无言。
梦中发生的事,怎么会照应到现实里?
大脑混乱恍惚,甚至看花都出现迷糊重影,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转而突然深色一暗。
“难道说,我要变成魔阴身了?”
你有些害怕,拿起花抱在胸前。
“我要死了吗?可我还没——”
“没什么?”
有人接了你的话茬,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情景。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你甚至不用故意去看他,都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椒丘。”
你喊出心中所想。
“嗯,是我,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这样啊。”
“唉。”他突然叹了口气,你余光瞥见他不停摇着扇子,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也不安分地晃来晃去,都快贴上你手背了。
有些羞涩,你抽动了下手指,想移开又放弃。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再骗我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的声音如温水般滋润,让你忍不住交付全部信任。
迫于无奈,你张了张嘴,还是选择阐述病情。
就是磕磕绊绊的。
“我,我吐了一朵花。”
你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有些时候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一朵藕粉色的花,我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我刚才只是在睡觉,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
“好痛啊,喉咙痛,肚子也疼。”
回忆起刚刚,你又有些发抖,连带着那朵娇滴滴的粉花也一并抖动。
张扬地把狐狸的视线吸引过去。
发着光的金色瞳孔不安分地打转,显然在思考什么主意。
“就是这朵花吗?”
他伸手向你讨要。
“给我吧,我研究一下。”
“不,不行。”
你想都没想便拒绝。
不知为何,你一开始看到这朵古怪的花时,就莫名觉得亲切。它好像代表了你的某种执念一般,是隐晦又暧昧的诞生物。
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情感的具现化。
因此,
绝对,不可以落入他人手中。
见你拒绝,粉毛狐狸扬起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低头抬眼看你,显得有些无辜。
“我是医士,亦是策士,相识已久,你自是了解我的能力,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见外咯。”
听见他的话,你才回过劲来。
是啊,对你来说,椒丘不算外人。
“可是……”
“唉呀,算了算了,逗你玩的。”他朝你走近几步。
“按照你刚才的病情阐述,我已经了解大概,至于你得了什么病——”椒丘笑眯眯地盯着你瞧。
“这也不算病,只不过是相思之苦难解罢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他“唰”地一下拿扇子冲你扇了阵风。
“这感情,有时还是不要盛得太满了。”
“我也只是在偶然间听别人提到过过这种病症,你这样的患者还是第一次见。”
椒丘的话无比清晰地传入你的耳朵。
你也已经明白,这吐花的真正含义。
攥紧了手中的花朵,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那,我该如何治好这病呢?”
“说起来倒也简单。”他正色道。
“只要找到相思之人,互诉衷肠,再肌肤之亲即可。”
互诉衷肠?肌肤之亲?
怎么可能。
霎时间,你的目光像是熄灭了的火烛般黯淡,眉宇间充斥着椒丘看不懂的神情。
“我知道了,谢谢你,椒丘。”
这样说完,便低下头只是一个劲的把玩手上的花。那花瓣本就脆弱娇嫩,此刻在你的手中愈发显得可怜起来。
如同被暴雨打蔫了,再也直不起身子。又有几处被打得露出花汁,稀稀疏疏的模样叫人心疼。
“…………”
一时沉默。
过了大约半个钟,你终于做好了决定,谁料刚一抬头看见椒丘还在你面前站着。
“你没走?”你惊讶地问。
“我走?去哪?”椒丘却反问你。“倒是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想什么这么专心。怎么,那个你的相思人,不好相处?”
“我刚才没说完,这病症状奇怪不说,得了病后,寿命也会随之减短。”
“长则一两年,短则……几周。”
他明明弯着嘴角,握住扇子的手却紧绷到青筋乍起。
“我最好的朋友身陷困境,我没有不帮上一手的理由啊。”
帮上一手?
该说话的时刻,可能是过度紧张,你的思绪突然间跑歪了。
怎么帮?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椒丘,我刚才想了想。”你清清嗓子,从床上向前直起身子,把蹂躏了半天的,已经湿哒哒的花放在床头柜上。
“我不想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一次就足够让我难受。”
狐人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只是平淡道: “嗯,好,那你要去找他了?”
“对,”你点点头,“我要去找他,就现在。”
“你会帮我的,对吧。”
“不论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