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刘玥辛的福，赵大海老两口得了癔症的事第二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众人唏嘘不已。

村里的林大夫听说了这事后，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是癔症吗？

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诊断结果被证实的沾沾自喜，只余忧愁。

癔症要想痊愈……难！

这赵家也不知是到了什么霉，一下子老两口都得了癔症，唯一能依靠的两个儿子，一个还是个读书郎，他至今没听说赵童生挣过钱；一个走南闯北去了，他媳妇呢三天两头回娘家，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还没回来。

还不如他家那个夫郎，好得前些日子的观音豆腐是真的往家里拿过钱回来的。

林大夫不由想起了年纪轻轻便在镇上有了一家店铺的赵无晟。

真是造孽哦，有出息的大儿子断了亲。

也不知赵家接下来要怎么撑下去……林大夫摇了摇头。

怎么过都不干他的事了，他一个乡野大夫，何必操心那么多。

“晟哥，你说他们是真的得了癔症，还是那大夫误诊了？”

一回村就听过这么一个好消息，安泽兰脸上的笑就没卸下过。

赵无晟看了眼赵家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不知道，或许可以去查看一下。”

赵大海二人就是个窝里横的，对自家人动不动就横眉瞪眼的，在外人面前，但凡别人强势些，他们对气焰便弱了，色厉内荏。

两人的胆子都不大。

想到这里，赵无晟不禁面露嘲讽。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那两人的胆小。

要是黄招娣胆子再大些，在他年幼时便直接对他下死手，而非间接排挤、虐待，赵无晟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现在。

所以现在赵无晟也不知道赵大海夫妻是真的得了癔症，还是被困于梦魇之中让大夫都诊错了。

毕竟，被噩梦吓出精神问题，放在两人身上，不是没有可能。

在梦中一遍遍化身各种生物，与其共感，遭受百般死法，心性不坚定的，迟早会疯。

赵家。

一家人在镇上医馆里挤了一晚上，赵廉又去私塾向老秀才告了一天假才回村。

赵大海和黄招娣被搬回了床上，折腾了这么一遭，二人衣裳凌乱，蓬头垢面。

赵廉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去打些水给爹娘换个衣服。”

他支使着刘玥辛。

他自己说没干活伺候人的活的。

何况，照顾公婆本就是身为夫郎该做的事，不是吗？

照顾这两个老家伙？！

刘玥辛猛地抬头与赵廉对视上，脸上是下意识露出的嫌恶与不情愿。

但对上对方眼中的冷漠，只得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回了声“知道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赵大海夫妻都没有被闹醒，赵廉看着两人无知觉的模样，只觉得闹心。

马上就要院试了，对于此次院试，他势在必得。

待他考中秀才，便是青山村唯一的秀才，届时看那赵无晟如何嚣张。

不愿被家中琐事影响了考试，赵廉对着刘玥辛嘱咐一番，留了五两银子给他，“爹娘的药一份多煎几回，别浪费了药性，药用完了先看爹娘的情况，若是有好转，便再去医馆抓药，若是无效果……”

剩下的话不该由他口中说出，但刘玥辛瞬间意会。

心中冷嗤，真是个好儿子。

亏他还是读书郎。

但赵廉孝不孝与他无关，刘玥辛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廉很满意他某些时刻的机敏，“我稍后去黄家请二嫂回来，这几日便要辛苦你与二嫂照顾爹娘。”

至于赵二嫂不愿意回来干活的那种可能——赵廉丝毫不担心。

二嫂平日偷奸耍滑便罢了，因为他读书所需的银钱这些年多靠二哥在外所得，但如今爹娘缠绵病榻，二嫂若是不怕被千夫所指，尽可放任不管。

方石镇一处宅院中。

院子里摆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骨。

虽然残缺，但仔细拼凑还是能估摸出，这一堆尸骨生前应当是属于六个人的。

“这都是青山村外的山林中找来的？”祈祐临从来不会问多余的话，现下却破例了。

只因眼前的事实有些骇人。

乌十二将目光从尸骨上挪开，喉间滚动了一下，艰难道：“是的，殿下，这六人应当就是那位派去对赵老板夫夫动手的。”

六个啊，乌十二还从发现他们尸骨的地方找到了六个属于靖王府暗卫的牌子。

能被派出来做任务的暗卫，身手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句残忍的，六个暗卫，屠戮青山村也不消两个时辰。

再不济，暗卫的轻功也非寻常习武之人能比，脱身总是容易的。

但这六人却一同沦落到尸骨被野兽撕咬的地步，无一逃脱。

可见他们交手的对象实力之强劲。

乌十二找过去时，险些以为自己找错地了，一度怀疑这六人运气不佳误入了猛兽群中，才葬身兽口的。

但那不可能。

于是，便只剩一个结果。

他们刺杀赵无晟夫夫不成反被擒获，全军覆没。

更让乌十二难以置信的是，赵无晟二人来找主子时，气息平稳，身上没有半分血腥气，可见是真的毫发无损。

两个乡野之人对上经过残酷训练的六个暗卫，不仅全身而退，还将其全部反杀，饶是自诩武功高深的乌十二都做不到。

盯着尸骨看了良久，祈祐临嘴角蓦然漾开笑意，“果然是两个有趣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语气悠悠，“按照赵老板所说，将这些给皇叔送回去吧，记住，是送上门。”

真期待他那个成日笑里藏刀的皇叔见到这份礼物时的模样，应当会很精彩。

可惜了，他暂时还不想回去，只能错过那般风景。

乌十二表情一肃：“是，殿下。”

这些尸骨由他们的人送回去，靖王只会认为是殿下派了人护着赵无晟二人，替他们消了灾。

不会怀疑到赵无晟二人身上。

否则，让靖王知道自己是被两个乡野村夫落了面子，怕是怎么都要找回面子来的。

那位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突然意识到赵无晟夫夫超常的武力后，乌十二对于赵无晟昨日提出的话不由多了几分想法。

“殿下，赵老板所说的医治一事……”

原本赵无晟提出可以为祈祐临查看身体、尝试解决厌食之症时，在场的除了安泽兰无人相信他的话。

但现在，乌十二心中却忍不住生出了希望。

祈祐临亦想到了此事，几个月的厌食之症他已饱受折磨，若是能痊愈，自是皆大欢喜。

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露出了希冀的表情。

祈祐临沉吟片刻，吩咐乌十二：“明日去请赵先生来府中商议此事。”

乌十二声音都轻快了些：“是，殿下。”

待殿下治好了厌食之症回到京中，一切动乱自然平息。

当今圣上痴情于皇后，只有殿下一个皇子，偏生殿下半年前得了怪病，久不见好，那些人便开始不安分了。

没了怪病，殿下的地位稳如磐石。

乌十二迫不及待想看到京中那些不安分的人惊掉下巴的模样了。

希望赵老板没有让他们白期待。

“你们殿下想明白了？”得知对方的来意，赵无晟并不意外，“事先说好，赵某也无十足的把握。”

乌十二面色不变：“赵先生说笑了，哪位大夫在救死扶伤时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赵无晟眉头微挑：“行，那赵某明日便开始为殿下医治。”

“明日？”乌十二恨不能他家殿下今天就能好起来。

“我还需准备些东西。”

赵无晟说到这个份上，乌十二自然不能再强求。

“那在下明日再来接赵先生。”

赵无晟拒绝了，“不必，我们有马车。”

何况，“我为殿下医治不求富贵权势，只求殿下回去后能给我们一个公道，日后能过得安稳。”他意味深长道。

全然没有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思。

乌十二听明白了。

明白的同时心情颇为微妙。

赵无晟为殿下治疗厌食之症就是为了给靖王添堵、出一口气？

他家殿下似乎成了……乌十二连忙打散脑中大逆不道的想法。

赵无晟像是没看见对方怪异的表情。

他所言既所想，就是乌十二想的那样，要不是靖王一次性派六个人来对他们动手，赵无晟才不管大扬朝朝政如何变动。

但人家都杀上门了，不回敬一二，不符合他的性子。

若是嫌弃京城太远，不想因为外人浪费这个时间，赵无晟早就找上门以牙还牙去了。

而非选择这种曲折的方式去给那位添堵。

听了乌十二带回来的回复包括赵无晟不加掩饰的目的时，祈祐临脸色并无变化，并在第二日赵无晟过来时，率先承诺，“待孤回到京中，自会给赵先生满意的答复。”

至于成为两人交易对象的靖王，自是无人在意他的想法。

赵无晟本身是不会医术的。

他依仗的是自己的异能和空间灵泉，以及那根足份的千年人参。

这些都是不能对外显露的东西，因此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乌十二旁观的请求。

乌十二看向祈祐临，后者与赵无晟对视了片刻后，点头应允，“你退下吧。”

赵无晟却依旧不动手，扫了眼屋顶和屋外，态度很明显。

祈祐临眸光微动，很快顺了他的意，“其余人也退出去，不得窥探。”

轻微的动静响起，暗卫的身手能做到悄无声息，这是特意闹出来给赵无晟听的。

祈祐临看向赵无晟，“先生可还有要求？”

态度恭敬，不见丝毫不满。

赵无晟勾唇，“没有了，殿下放心，殿下如此配合，赵某自当尽心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