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府上的事匪夷所思,密牢被毁,一夜入秋,包括那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都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除了三位皇子,其他人也惴惴不安,既怕怀疑到自己,又怕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中招,各方势力各有猜测的同时,竟然很默契地安分了一阵子。
颖妃觉得这三件事,很像四皇子萧鸿意的作风,他最爱唱这种荒唐的大戏。
萧鹤川提醒颖妃,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要主动招惹萧鸿意,他不想让颖妃这么早就跟萧鸿意对上,便把怀疑的重点指向了萧允琛。
话说,萧司明打算把江昭隐的身份透露出去,以此来“保护”江昭隐,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江昭隐的家门口就围满了人。
自从三月初八,他们打了江昭隐一顿以后,再也没见江昭隐出过门,起初,他们还担心是他们把江昭隐给打死了。
可是近来,听另外几位债主说,江昭隐已经把钱还给了他们,几个人在江昭隐家的后门蹲了几日,却从来没有蹲到过人。
虽然不知道江昭隐是怎么赚到钱的,但是他们要趁着江昭隐手里有钱的时候赶紧要,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几个人拿着锄头和棍棒,拍了拍江昭隐家的大门。
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第一次听见有人敲门,萧鹤川和赵奇一对视,都猜到了是谁。
债主甲:“江昭隐别躲了!再不开门我们就砸了!开门!”
赵奇只好去开门。
债主丙:“你是何人?”
赵奇:“你们是来找江昭隐的吗?”
若说他是江昭隐的亲朋好友,这些怒气冲冲的债主们,保不齐会让赵奇还他们的钱,四千多两呢,赵奇可拿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昭隐非要自己还钱,殿下要帮他垫上,还说他可以慢慢地还,他却不肯,赵奇便只好尊重江昭隐的选择。
赵奇:“他不在家,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但他找了个活计,正在忙着赚钱呢。”
债主乙:“你不是图图大师身边那个小姑娘的哥哥么,每天在街上卖艺的那个?”
赵奇陪着笑道:“呃,对。”
债主丙:“你们不是孤儿吗?怎么还有钱租房子?”
赵奇逮着机会就夸:“我们当然没钱了,是房东他心地善良……”
债主戊打断了赵奇:“江昭隐心地善良?他连在大街上捡东西吃的老爷爷都骗!”
赵奇争取道:“有没有可能,他改邪归正了呢?”
债主乙:“你可别信他,我们当初就是这样被他骗的。”
债主甲拉住了债主乙,说:“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一起的!什么孤苦伶仃的兄妹,全是江昭隐编出来骗咱们钱的!”
债主戊义愤填膺道:“就连图图大师都被他们骗了!”
债主丁:“江昭隐!你个缩头乌龟!快滚出来还钱!”
说着,几个人就往里冲,不揪出江昭隐绝不罢休,赵奇好声好气的劝着,却根本拦不住他们。
柳昭隐正在街上摆摊,去买话梅糖的包子看见一群人在家里闹事,便连忙跑了回来:“老柳头!有人拿着锄头在家里闹事!赵奇和他们打起来了!”
柳昭隐叫包子和饼子看着摊位,急匆匆地回了家。
萧鹤川正在跟债主们讲道理,说江昭隐已经在还钱了,让他们安心地等上几天,再闹下去,官府会按照寻衅滋事追责的。
可是债主们实在太生气了,也怕江昭隐一走了之,根本不听萧鹤川的劝告,赵奇挡在债主和萧鹤川之间,生怕这群怒不可遏的债主们误伤了萧鹤川。
萧鹤川:“我向各位保证,一年以内,江昭隐一定会把你们的钱还清,还请各位……”
债主己:“你谁啊?!你拿什么保证?你凭什么替江昭隐保证?你的保证算数吗?!”
债主丁:“我们也不为难你,叫江昭隐出来说话!”
萧鹤川:“他真的不在,他已经在赚钱了,各位……”
债主辛冷哼了一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江昭隐借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养这个小白脸!要不然他怎么花钱如流水?”
债主庚:“他不是赌博吗?”
债主辛振振有词道:“赌博有输但也有赢,运气再差的人也不可能一直输!江昭隐欠了那么多钱,一定是有别的缘由!”
萧鹤川:……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年头,还有替江昭隐洗白的?赵奇实在不能忍了,他推了对方一把:“你说什么呢!”
两个人推搡起来,对方说话越来越难听,也越来越离谱。
这座宅子是江昭隐唯一的落脚之处,不能被砸,可若把江昭隐的行踪交代出去,图图大师的生意一定会受影响。
江湖神探东方裕没有资格驱散百姓,但是五皇子萧鹤川有,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主身出马了,萧鹤川心想,可是包子和饼子都不在,谁去报个官呢?
江昭隐声名狼藉,经常被债主们围着打,路过的人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替他去报官的。
战况逐渐焦灼,赵奇不仅要和债主辛对骂,还要防止其他的债主闯进院子。
债主辛也是急性子,他的棍子眼看就要砸到赵奇的头上了,柳昭隐连忙挡在了他们之间,他的债主只能打他,绝不能打他尊贵的房客。
柳昭隐陪着笑道:“张哥!李哥!王哥!你们怎么……”
根本来不及套近乎,咚的一声,柳昭隐被闷头一棒打得两眼发黑,眩晕中,他觉得自己飞了出去,事实上他确实飞了出去,萧鹤川踹的。
债主辛那一棒是打赵奇的,赵奇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他也想还手,但是萧鹤川在,没有萧鹤川的命令,他不敢莽撞。
萧鹤川知道赵奇是碍着他在场,才不好出手,但是也不能一直挨打啊,干脆踹对方一脚,萧鹤川心想,让对方去报官好了。
事到如今,只有官府才能劝得住他们,他踹伤了人,他认就是,只要债主们别再继续闹,没想到柳昭隐会挡在他们之间。
柳昭隐被棍子打了头的同时,被萧鹤川踹飞,他额头上流着血,又噗的喷出一口血来,直直地飞向了债主辛的怀抱,债主辛被喷了一身血,吓得他连忙一推,柳昭隐就骨碌到了地上。
债主辛:“这可不关我的事!”
喧闹的家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柳昭隐从眩晕中缓了过来,头痛,腰也痛,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儿,柳昭隐腹中难耐,又呕出一口血来。
柳昭隐欲哭无泪地说:“我的腰子……我下半辈子不过了?”原来上一次真的是试探。
萧鹤川想扶一下柳昭隐,但又怕对他造成二次伤害,他的脸上大写着无措,说:“对不起。”
这一脚比刨坟时试探的那一脚重多了,万一伤到柳昭隐的根本,他不能人事了可怎么办?同为男人的萧鹤川既愧疚,又后悔,又慌乱,又不好意思。
借着萧鹤川的力,柳昭隐堪堪站稳,他拍了拍萧鹤川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安心:“你和赵奇先回屋去,我来处理。”
“江昭隐”看起来伤的不轻,债主们不想摊上人命官司,纷纷后退了几步,而此时,瞧着江昭隐还能行动,应是没有大碍,便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在惊讶勤奋勇敢的柳图图就是臭名昭著的江昭隐的同时,有不少人开始质疑柳图图的定价,产品的质量,苦情兄妹的大戏也越想越觉得假。
“怪不得收费这么高,原来是为了拿我们的钱还债。”
“配方该不会是偷的吧?要不魏家能一直找他要?”
“我就知道有反转。”
“人善被人欺,咱们就该像老杨一样,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从来没有找图图大师点过痣,胜过九成九的人。”
……
因为江昭隐前科累累,在身份暴露的一瞬间,正当的赚钱方式好像也变成了欺骗。
萧鹤川:“我去报官。”
柳昭隐笑着拍了拍萧鹤川的肩膀,说:“不用,你回屋去,这里交给我,我来处理。”
萧鹤川的感受太复杂了。
除了不好意思,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来都是萧靖安和萧祁晏捅了娄子,推他出去善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议论着议论着,债主们的胆量便又大了起来,一些急性子的人,横眉冷目着又开始催。
“江昭隐,不论如何,你今天必须把我们的钱还了!”
“砖瓦也能卖几个钱,还钱还是拆房子,你自己选!”
“跟你说把宅子卖了,卖了!我都给你找好买家了!”
萧鹤川:“我还是去报官吧。”
柳昭隐着急道:“不用报官!我有法子!听我的,你先回去。”
院里,心怀愧疚的萧鹤川惴惴不安着,门外,柳昭隐复制粘贴了自己的血迹,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身形踉跄着,仿佛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柳昭隐面带着微笑,说:“李大哥,去年的五月初九,我借了你三百文,我记着呢,呕……”了一口血。
李大哥慌乱道:“你、你没事吧?”
柳昭隐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方大哥,去年的八月二十三,我借了你五百文,我也没忘,呕……”了一大口血。
方大哥快被吓坏了:“我可没碰着你,你可别讹人啊!”
柳昭隐又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大家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只是,我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子女,我若死了,你们的钱就真的拿不到了。”
这句话太有道理了,债主们的情绪冷静了下来,柳昭隐又“吐”了一口血,来保持局面。
柳昭隐:“不瞒各位了,前些时日我宅在家里,就是为了制作点痣膏,为了试验出最好的效果,我没日没夜的研究,研究,研究,结果累得眼花,误食了一大口熬制中的试剂,差点被噎死。”
不少债主都想到了三月初八那天,老杨来找江昭隐,却发现他口吐白沫,怎么叫都叫不醒。
柳昭隐:“幸好,上天知道我还欠着大家的钱,不肯让我一死求得轻松,我醒了过来,点痣膏也成功了,我现在已经有了正经的营生,每日起早贪黑地摆摊,就是为了早点把钱还给你们,钱我一定会还的,只是,还请各位宽限江某些许时日。”
柳昭隐忍着痛,给债主们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从前,江昭隐的架子比他们还大,根本不是如今的态度,而如今,认账并且记得金额和日期,让不少人看到了他的诚意。
柳昭隐哐哐吐血,态度谦卑,债主们的心早就软了,闹归闹,但他们并非真的恶,否则当初也不会借钱给江昭隐。
柳昭隐告诉他们,赵奇确实是个孤儿,但那位俊美的男子是外地来的房客,老杨的钱就是用人家的房租还的。
说他不会跑,让他们有事就去街上找他,千万不要惊扰了他的房客,万一人家害怕不租了,他还起钱来就更费劲了。
柳昭隐身上鲜血淋漓的,实在可怖,债主们既怕柳昭隐人死债消,又怕自己摊上人命官司,柳昭隐再三保证以后,债主们就散了,还叫他注意休息。
大家都太好了,柳昭隐心想,在柳昭隐扶着后腰,艰难地把大门关上的时候,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柳昭隐抬头一看,哎呦,他怎么落了个债主在家里。
柳昭隐:“您、您、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