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谷姐,我昨天忘记和您说了,后续拍摄安排在下午,您好好休息吧——”
“下午么?可是我回去了啊。”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
“您是在酒店吗?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司机来接您的。”
胡迎花很骄傲地说出口。
助理助理,就是要滴水不漏、做好完全准备。
像她这样时时能为艺人考虑的助理才是好助理嘛。
助理有很多,像她这样周到的可不多。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等待着对面的反应。
过了半晌,纵有谷才开口。
她说:“可是我回去了啊,我回家了。”
胡迎花如遭雷击,她呆愣在原地:“回家?”
“对啊,回家。”
“回家!”
胡迎花很崩溃。
三、二、一。
她要尖叫了。
“什么?有谷姐您怎么能回去呢?不是您怎么没和我说啊!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和导演交代?”
纵有谷很熟练地拿远了手机,过了一会,等对面没声音了,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是导演让我好好休息的呀。我在酒店根本休息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回家了。
果然,一回家就不做噩梦了,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痛了,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
你要吃鸡蛋饼吗?我发现只有在家里我才能摊出最完美的鸡蛋饼,我给你带一个,收你三块钱好不好?”
“我不吃……不是,有谷姐,您快快回来,我刚看了一下,飞机肯定是赶不上了,有谷姐您可以做高铁过来,勉勉强强能赶得上。”
“不要。”纵有谷说得很强硬。
“为什么!”胡迎花欲哭无泪。
“高铁上有股味道,我不喜欢。”纵有谷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您再不过来我们真死到临头了!”
“你太夸张了,死不了的,放松啦。
大不了去卖鸡蛋饼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昨天还看到有人卖鸡蛋饼年入百万。”
“有谷姐……我们真要完蛋了。”
纵有谷被她的助理逗笑了。
她重重地跳到她的床上,硬邦邦的床板发出巨响,她也发出一声闷哼。
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地从听筒中传出,纵有谷听得烦了,于是她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重重扔出,她又像鸡蛋饼一样躺在床上。
不出意料,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
滋滋的振动声因为木制地板而放大,回荡在整个房间。
纵有谷依旧没有动,半晌之后铃声才停止。
戛然而止的铃声显得她的房间更加寂静。
她仰视着她的家,她轻哼一声:“等我有钱了,迟早要把你换掉,换栋大别墅。”
外面风很大,窗户哐啷哐啷想着。
“你还不满意了?我陪你这么久了,你可知足吧,我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休想让我烂在这里。”
纵有谷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她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笑了,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笑够了,她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勉为其难地捡起地上的手机。
明明昨天说要她好好休息,她还没休息呢就来催她上班。
真是的。
她愤愤不平。
不过,她现在的行为好像真是耍大牌。
不过鉴于她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牌,所以更确切一点来说,她是在小牌大耍。
她嘿嘿笑了两声,心安理得地打开了电视。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流水线肥皂剧,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潸然落泪。
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于是趁着广告,她准备去厨房煎个鸡蛋饼。
在善待自己这方面,她的行动力一向很强。
她从床上鱼跃而起,老旧的地板嘎吱作响。
从冰箱里拿出的鸡蛋上凝结着细小水珠。
鸡蛋又涨价了,纵有谷叹了口气。
蛋壳撞击碗沿,蛋黄与蛋白落入搪瓷小碗。
纵有谷一边打着鸡蛋一边长吁短叹。
吃饭要钱,看电视要钱,跳过广告还要钱。
就算她不吃不喝不娱乐,她还得交物业费。
真是的,活着真是太费钱了。
又想到那间天价酒店。
她昨天晚上在家明明睡得很好,睡得香甜,没有做一点噩梦。
她就说是酒店的问题。
花了那么多钱简直就是找罪受。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蛋饼。
……
一个电话都没有打通,胡迎花急得在原地踱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地上所有的小石子都被她踢走时,她终于想到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于是一遍遍打着腹稿:“导演,非常抱歉,有谷姐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今天还是很严重,可能没办法完成拍摄任务了。”
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一边默念一边四处寻找导演。
当她找到导演时,导演正看着这两天的摄制录像。
“导演,那个……”
“什么事?”导演依旧专注地望着屏幕。
胡迎花被吓了一跳。
“到底什么事?”导演的视线终于从屏幕落到了胡迎花身上。
胡迎花从小就是不擅长说谎的,她觉得此时此刻导演的目光炙烤着她。
“哦哦,就是……有谷姐今天晚上可能会生病,很严重的那种,可能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胡迎花很紧张。
胡迎花开始胡言乱语。
胡迎花开始懊恼。
微微抬头,她瞥见了导演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胡迎花心虚地低下头,她小声纠正:“导演,非常抱歉,有谷姐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今天还是很严重,可能没办法完成拍摄任务了。”
导演上上下下打量着胡迎花:“真的吗?”
“真的,她上吐下泻,虚弱得厉害。”胡迎花移开眼睛,“我待会还得去给她买药呢,我没撒谎。”
“那你要买什么药?”
“药……呃,就是治感冒的药……止咳糖浆,对止咳糖浆。”
“那腹泻不治了?”
“也治也治,两种药不能掺着吃嘛,她现在还是咳嗽比较厉害……”
导演被气笑了:“我不管她有什么问题,我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摄制工作。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得看到她人。”
“好的好的,谢谢导演。”胡迎花立马弯腰道谢。
“行了,你别在我这里傻站了。”
胡迎花愁眉苦脸地走出了摄影棚,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作为助理,她的资历实在是排不上号的。
所以先前当她得知她要带的艺人是纵有谷时,她是非常惊讶且惊喜的。
她是纵有谷的助理诶。
虽然纵有谷不是很火,虽然纵有谷没有什么代表作品,虽然纵有谷路人缘不是很好,虽然……
但是至少是叫得上名字的艺人呢。
她受宠若惊,她发誓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她觉得光明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等到纵有谷功成名就,她也能沾上点光。
见到纵有谷的第一天,她满怀期待。
与纵有谷相处的第二天,她开始焦虑。
至于现在,她已经在考虑以后的安排了。
在学校门口摊鸡蛋饼好像确实也不错。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这么一个小白能接到这么一份工作了。
她努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脑袋里消极的念头全部甩走。
“小花,你在干什么?”苏彤果喊住了摇头晃脑的胡迎花。
胡迎花犹豫着,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苏彤果却笑了:“是不是纵有谷又作妖。我和你说,她是这样的。”
胡迎花深深地看了苏彤果一眼,眼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苏彤果掰了掰手指,她把手重重放在胡迎花肩上:“小花,你干得很不错。你已经破纪录了,你是她身边任职时间最长的助理,我对你表示佩服,赐予你忍者神龟称号。”
胡迎花无力地提起嘴角,违心地笑了一下。
“以后你要不当我助理吧,她指使你把我赶出去那么多次,我一定要报复回来才行。”苏彤果用力咬着吸管。
胡迎花微微仰头四十五度,她凝视着天空。
“不了,我打算以后去卖鸡蛋饼。”
苏彤果笑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她到底怎么你了,怎么留下这么大阴影。”
胡迎花摆摆手,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往事不必再提。”
“她这人是这样的,她高兴了别人肯定就高兴不了。不过这次还挺稀奇,我能看到你们两个同时耷拉着脸。”
胡迎花迅速抬头:“我们两个?”
“对啊,我今早看见她一脸严肃地蹲在路沿上,可把我吓了一跳。”
“在哪里?”
胡迎花迅速从椅子上弹起,她激动地抓着苏彤果的肩膀。
过分激动的她全然没留意自己手上的力道。
“如果全国上下的娃娃机都能有你这样的爪子,我将会是抓娃娃店的常客。”苏彤果慢悠悠地拿起杯子,又慢慢抿了一口咖啡。
“哦抱歉。”胡迎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迅速松手,“请问苏小姐,您今早在哪里看到有谷姐了?”
“就停车场那边。”
胡迎花撒腿就跑。
……
“有谷姐,我就知道您不会这么没责任心地回家的!”
“啊?”
“下午那场戏你准备好了吗?没准备好也没关系,导演说明天拍摄。”
“什么?”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给你拿剧本,我早就准备好了。”胡迎花很骄傲地从随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剧本。
“我不擅长演戏。”
于此同时,又回到床上懒洋洋地刷手机的纵有谷看着再一次看到助理的照片登上了热搜。
照片中她的助理恶狠狠按住苏彤果的肩膀。
#纵有谷助理仗势欺人#
冤枉,这次真不是她指使的。
纵有谷挠了挠脑袋,又咬了一口鸡蛋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