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谷,你在家吗?”柔和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廖小姐?纵敛谷仔细回想着,但在她原先的世界里似乎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胡迎花的话,在她下车之前,胡迎花嘱咐她说,后续具体工作安排会由廖小姐来沟通。
如此看来,廖小姐大概是经纪人一类的角色。
她还觉着有些古怪,但是没有时间留给她去细想。
她沉默着打开门。
纵敛谷惊讶地挑了挑眉,眼前这人比她想象中年轻了不少。
眼前的人大概与她年纪相当,一头自来卷随意地披在两肩。
“有谷,你终于回来啦!你知不知道你拍戏这两天我有多想你!”
一打开门,廖小姐就跳着挂在纵敛谷身上。
纵敛谷实在排斥别人的触碰,于是极力推着她,又担心被发现异样,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嗯,回来了。”纵敛谷眯起眼,微笑着。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拍摄顺利吗?”
廖小姐很熟练地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她托着腮,纵敛谷从她圆圆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还行吧。”纵敛谷依旧微笑。
“什么叫还行,我都听说了,这次你演得超级好呢!”
纵敛谷微微抬头,适当显露一点骄傲。
“哎呀,那我要生气了。”廖小姐的眉毛拧了起来,眼里的笑意瞬间散去。
“哦?为什么?”纵敛谷的嘴角微微下压。
“因为你没有接我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既然拍摄一切顺利,那么你就没有理由不接我电话啊。”廖小姐的脸涨得通红。
纵敛谷抿着嘴,她看着廖小姐。
从一开始,她就感受到了她们之间强烈的暧昧氛围。
眼前这位廖小姐与纵有谷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工作关系。
与经纪人谈恋爱的艺人么?
纵敛谷耳边又响起先前纵有谷的话,她暗自冷笑。
有些人口口声声说着野心,却这么……怠惰。
还是说,纵有谷攀附着面前的这位廖小姐?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哑巴了?”廖小姐皱紧了眉毛,脸微微涨红。
纵敛谷依旧没有吭声,抬眼打量着廖小姐。
通体熨帖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里面是一件年轻些的娃娃领衬衫。有质感的布料在节能灯下反出一点细闪。
这一身可不便宜。
纵敛谷余光扫过紧闭的卧室房门,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你理我一下呀!”廖小姐夸张地叫起来。
纵敛谷回过神,就在这时,廖小姐牵起她的手。
温热黏潮的皮肤贴上了她的手,纵敛谷觉得仿佛是握着一块刚割下还带着温热的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慢慢抽出双手,悄悄在衣服上抹了几下。
“纵有谷!你讨厌我是不是!你说话啊!”
廖小姐的语气里带了点沮丧,说完,她就垂着眼不说话了。
纵敛谷依旧看着她,惨白的灯光在她脸上分出明暗。
在这时,廖小姐却笑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沉浸在戏里没出来,还以为你是杀手呢,这么冷酷。”
廖小姐上前两步,仔细帮纵敛谷整理着两颊的头发,指尖不断划过纵敛谷的脸颊。
她皱起眉毛:“我本来就不赞成你接这部戏的。这个导演是不错,但是你在里面只是一个小角色,还是个反派,你怎么能是反派呢?”
她伸手点了点纵敛谷的脑袋:“你总是爱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你可以过得更轻松的。”
纵敛谷挑了挑眉:“更轻松吗?”
廖小姐跳了起来:“对啊,演员什么的累死了,既然和我在一起了就没必要过这种生活,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啊。”
纵敛谷笑了,廖青禾看不清这个笑的意味。只是看到纵敛谷笑,她就跟着笑。
“你能给我什么呢?”廖青禾听见纵敛谷这么问。
于是她伸手将纵敛谷揽住,脸颊亲昵地贴在纵敛谷脖子上:“嗯……你想不想住到更大一点的地方呢?这里太破了,根本配不上你。”
纵敛谷笑了:“只有这个?”
廖青禾不服气地抬起头:“你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就算真有,我也可以拜托我的母亲想办法。”
纵敛谷这下彻底不克制自己的笑声了,面部的肌肉被这个笑容牵动,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一切都变得渺小,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廖青禾呆愣愣地看着她,然后也跟着大笑。
她从小包里拿出手机,光洁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给纵敛谷拨了个电话。
而后,纵敛谷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
廖青禾抬眼直视着对方,笑着说:“接我电话好不好,接了我就原谅你这段时间不理我。”
纵敛谷看着屏幕上的“廖青禾”三个字发呆。
廖……似乎她们这家娱乐公司所属集团的最大控股人也姓廖。
纵敛谷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终于想明白了,眼前这位廖青禾出身优渥,大概是出于某种原因爱上了纵有谷,而后依靠母亲顺理成章成了纵有谷的经纪人。
有钱有势的人总是那么自大,总是会把自己看得太重。
她们有时候又是那么自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爱会成为别人多么大的负担。
不管纵有谷是出于什么目的惯着廖青禾,纵敛谷最讨厌的就是这么这类人。
不过……纵敛谷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正直,她也会不择手段、也会想方设法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
但是听廖青禾的意思,她现在依旧依附着她的母亲。
换句话说,廖青禾现在有的只有钱,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
没有经验、没有头脑、没有地位。
没有……野心。
那么,她是帮不上纵敛谷的。
纵敛谷高高地扬起嘴角,她拿起手机,当着廖青禾的面挂断了电话。
她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悲戚:
“青禾,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抱歉,我撒了谎。我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因为你的每一个电话都在提醒我,我配不上你,我们之间有着一条鸿沟。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我在乎,我过不去。
我们……分手吧。”
廖青禾的脸上是难以置信。
而后迅速转身小跑出去,木地板被跺得咚咚作响,大门砰得一声重重关上,楼道里回荡着铁质防盗门像三角铁那样的嗡鸣。
纵敛谷哂笑。
也许刚才的这位廖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那么就当她大发慈悲,免费给廖青禾上了一课。
为什么有些人能事事顺利呢?
是啊,她就是这么一个仇富的人。
当然,如果等她有钱了,就另当别论。
这件事情提醒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并非全是她熟悉的。
先前遇到的苏彤果让她产生了一种误区,纵敛谷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世界不过是原先世界的翻版,只不过是原班人马换了一场演出。
或者至少,围绕在她身边的还是大致那群人。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廖青禾就是完完全全陌生的人。
那么纵有谷的确是很有用的。
她扭开门把手打开房门。
迎接她的是纵有谷强劲的掌声。
“纵敛谷小姐,你干得非常不错。”
纵有谷团在被子里,全身上下只有脸露在被子外面。她没心没肺地笑着,似乎在短短时间里已经习惯了纵敛谷的存在。
纵敛谷沉默着,她还是难以习惯眼前出现一张和她一样的面孔。
她伸手探进被子,抓住被子一角,把纵有谷的脸盖在被子里。
“告诉我你的全部情况,事无巨细。”
纵有谷笑着答应了:“你可就问对了,我对自己的事情总是记得很清楚的。我叫纵有谷,母亲不详,在牛小庙福利院长大。我从小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没有谁是不喜欢我的——”
“说重点。”纵敛谷听不下去了,她出声打断。
“是你说要事无巨细的,现在又要我挑重点。我怎么知道哪些算你口中的重点?爱听不听。”
纵有谷翻了个身,背对着纵敛谷。
纵敛谷沉默了一会。
纵有谷刚才所说的成长轨迹都和她对得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到底是在哪一个节点,她们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呢?
“你为什么会成为演员?”纵敛谷问。
纵有谷坐起身,背着光,纵敛谷一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因为我很漂亮,因为我有天赋。”纵有谷说,但是她的语气里没有什么骄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理由很充分吧。”
后面任纵敛谷怎么再问,纵有谷都不再回答。
纵敛谷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会答应廖小姐的追求?”纵敛谷随口问。
“青禾么?”纵有谷托着腮,“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
纵敛谷不依不饶地看着她。
“我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青禾确实不是那种会强取豪夺的人,我不答应,她确实不会做什么,那别人呢?为了讨好她、讨好她的母亲,我势必会被针对。
她天真、单纯、善良,偶尔有些脾气也显得她可爱。她永远收到着过多的爱,于是她能很轻巧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她们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她们的爱会给别人带来多么大的麻烦,她们是负担。”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响,声音充斥了小小的卧室。
纵敛谷面无表情:“懦弱。”
她听见对方轻哼一声。
“懦弱、自卑、自视清高。”纵敛谷继续点评,“我不会这样的,我会让‘纵有谷’变得完美。”
纵敛谷伸手重新用被子盖住纵有谷的脸。
就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纵有谷狠狠环住了她的脖子。
而后纵有谷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尖尖的犬齿磨着她的嘴角。
嘴角传来一阵刺痛,纵敛谷紧紧皱着眉毛。
她觉得自己有些异常。
按照平常、按照以前,只要别人一靠近她,她就会下意识地躲开。
她做了很久的杀手,根本不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为什么会让纵有谷得逞?
她听见纵有谷在她耳边轻声的低语:
“我们就是一个人啊。”
纵敛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