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频香园,桌案上放着一份请帖,孟师棠一看便知是母亲早上说的宴会安排好了,拿起纸笺又放下。
熟悉的感觉,真是在哪里都逃不开催婚和相亲。
“玉帛,你给姜璇送去,”孟师棠随手把请帖丢给了一旁的玉帛。
“小姐,这上面是你的名字,玉帛再写一份给大人吧。”
孟师棠挥了挥手,“别这么麻烦了,直接给他送去吧,我要看看我的新衣服了。”
母亲倒是很重视这次的宴会,特地做了新的衣服给自己送来,百褶马面裙波光粼粼的缎料上缝着粒粒珍珠,衣襟处绣着繁复的纹样。
看着繁复的衣裙,头上的珠冠,孟师棠的眼眸暗了暗,边境之乱并未停息,安定候一众人不知归期,京城依旧沉浸在繁华的美梦中,小姐公子的宴会,绫罗珠玉,香膏软脂,美酒佳肴。
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之争眼前之利益,儿女婚姻都是家族的算计,高门女嫁高门,名门子娶名门,像一群华丽穿着的木偶在玩家家酒。
可这已经是大多数人的可望不可求了,北境处处是凄凉和破亡,就连京郊也有乞讨的人。
“小姐想带哪只镯子?前些日子宫里送来了一只新的荔枝镯,您瞧瞧。”
孟师棠瞥了眼盒子里紫色透亮的桌子,皱了皱眉:“不用了,把我之前那对冰翡翠镯子拿来吧。”
太后的东西,她还是少戴吧,明确一下立场,不是一心了,还戴人家送的东西,这叫什么话。
紫洲前脚出了门,便听见有人问安的声音,应该是母亲来视察她的穿着了。
“师棠见过母亲,嫂嫂,”孟师棠端庄一礼。
“哎呦,这是谁家小姐这么俏丽,多礼了,快请起,”郑玉梅打趣着,笑着拂了拂孟师棠的手臂,满眼都是对自己审美的欣赏。
有人夸自然是高兴的,孟师棠也不吝啬:“母亲美丽才有了女儿的容貌,到底是母亲把我生的好。”
郑玉梅听孟师棠如此说心里爽快,假装揶揄道:“真是受不了你这丫头的嘴。”
郑玉梅又说了不少,无非是为杜令春说好话,提醒孟师棠多和杜令春互动,江禧就在一边微笑看着两人。
孟师棠触到了江禧的目光,也笑了笑。
孟家的马车载着几位小姐出发了,这次宴会主要目的是让孟师棠和几位公子见面,顺道捎上家里几个未出嫁的小姐,等孟师棠嫁出去了,后面几个也就快了。
孟师棠有自己的马车,不用和几个妹妹挤着。
“玉帛,姜璇怎么说?”
在府里时,母亲和嫂嫂一直陪着自己,她没空问,如今倒是松下来了。
“回小姐,大人说已备厚礼。”玉帛回得简洁,看来姜璇没和她细说什么。
孟师棠点了点头,“厚礼”,真是有意思,到底是什么呢,真是令人期待。
宴会举办地在柳家的园林,柳家底蕴不多,财产倒是不少,经商发家的都爱帮着达官显贵办宴会,广交友,好往朝廷里头发展。
柳家在这条路上还是挺顺的,柳谙的母亲是破落户,但好歹是做官人家出来的,柳家自此搭上了官路。
到了园林中的宴席上,已经有几位公子小姐在席上了。
见孟师棠来,几人向孟师棠见礼,原来的嬉笑声弱了一些。
柳谙也在宴会上。见孟师棠来,笑嘻嘻的就凑过去了。
“姒阳郡主安,”柳谙向孟师棠一礼。
“嗯,起身吧,”孟师棠拍了拍柳谙的手臂。
“哇,今天怎么穿这么华丽?这么上心吗?”柳谙刚起身就开始评价孟师棠的穿戴。
“母亲安排的,倒是你,你是主家人,怎么打扮如此普通,”孟师棠倒是不介意柳谙这么说,瞧了瞧柳谙的打扮回敬道。
柳谙撇了撇嘴,眼神看向了两人不远处两个珠玉绫罗的女子,压了压声音,咬牙道:“这样就不错了,我算什么主家人?那才是主家人呢。”
孟师棠笑了笑,柳家真是古代版灰姑娘,去世的妈、偏心的爹、恶毒的后妈、两个不好相与的妹妹,所幸柳谙不是个好惹的,要真是灰姑娘不得被欺负死。
“今日你也好好瞧瞧吧,找个性子软的,好做个当家的,就当是你娶了个小媳妇。”孟师棠调侃道。
刘谙被逗笑了:“哈哈哈哈,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人到齐了,几位攒局的夫人也来了,这是私宴,便不那么正式,夫人们叮嘱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宴会,她们也有自己的宴会。
这次宴会没有具体的席位,柳家的园林分为好多区域,这次宴会设在一处叫鸿霖曲水的区域,有一道小溪,一处凉亭,棋盘、香几、插花、古琴等等各类雅致的陈设应有尽有。
初夏时节,这儿倒是凉快。
杜夫人应该是和杜令春叮嘱过的,孟师棠刚喝了一口柳谙沏的茶,杜令春便来走了过来。
“见过郡主,”杜令春先是向孟师棠问好,又象征性的问了柳谙的安。
“我去别处看看,”柳谙对着孟师棠笑了笑,一副看戏的样子。
孟师棠淡淡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听闻郡主聪慧过人,不知棋术如何?”杜令春说的委婉,是邀请孟师棠下棋的意思。
“一试便知,”孟师棠倒是不和他客气。
棋术比的是数学和谋略,有心政事的人都爱下棋,上至九五至尊,下至书生散人,
太后也爱棋,孟师棠过去没少下棋,输输赢赢要合着太后的心意,如今和旁的人下棋倒是不太讲究了,给不给他面子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两人对坐棋盘之前,无声落子,下了一会,孟师棠发觉杜令春的棋术当真是不错,自己攻势锐利,他能不断的防守,以至于胜负难分。
孟师棠微微皱了皱眉,落下了手里的棋,刚落下,便发现了不对:“你再两手可赢我,我防不住了。”
杜令春看着棋局回道:“郡主不必早早认输。”
话落,杜令春手里的白子落在了一处并不完美的位置,这让孟师棠有些不高兴。
“杜公子不必让着我,落子无悔,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一盘棋。”
“我愿让郡主赢,”杜令春的回答简洁。
让她赢么?听着话里有话啊,孟师棠与杜令春对视一息,嫣然一笑,原来是来投诚的。
“这棋不用再下了,”孟师棠说道。
“听郡主的。”杜令春也不执着。
一旁的婢女见状撤走了棋盘,换来了茶点,孟师棠示意其退下。
“杜夫人我我的母亲很看好我们,杜公子觉得呢?”
孟师棠单刀直入,并不避讳,本来就是为两人攒的局,不说明白,不就白来了吗?
“郡主金尊玉贵之躯,若能嫁来杜家乃家族之荣耀。”
杜令春的回答普普通通,说的是大家都懂的道理,也是最主要的道理。
孟师棠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他没多情愿了,便换了个思路:“你有家还有未婚配的妹妹吗?”
“小妹焘云正居绣阁。”
“可有画像,择日送来府上让母亲瞧瞧,兴许和我次兄相配。”
这种时候就要委屈委屈好哥哥了,不过人家小妹妹也不一定看得上孟觉墨这种没正形的,缓兵之计罢了。
“多些郡主为舍妹考虑,我瞧柳小姐等你等的急,便不叨扰了。”
顺着杜令春的目光,孟师棠回头看见了坐在不远处吃瓜的柳谙,见孟师棠看自己,刘谙还挑了挑眉毛,孟师棠见了,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狠狠瞪了瞪吃瓜群众,回头时杜令春已经站定了,正伸手欲扶她起身。
一对东厂的番子催促着几个小厮抬着几个箱子到了宴会中,小厮面色惊慌,见到了地方,丢下箱子就跑了。
众人都有些发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杜令春收回了手,改为拱手礼:“郡主,失陪了。”
孟师棠点了点头,杜令春离开了她的视线,她也不着急起身,现在的座位刚刚好可以清楚箱子,柳谙爱看热闹,三两步就挪到了孟师棠的身边,坐到了对面。
东厂的人来,众人心里都明白,但谁也不敢看孟师棠,大多都不做声了,当然并不是人人谨慎小心的,也有大胆的蠢货。
“这是我家园林,是私宅,你们凭什么闯进来。”
说话的正是柳谙的妹妹,柳孝珍,此时的柳孝珍扬着下巴一副主人的姿态。
刘谙看在眼里,嘴角也是飞上来天去,带着笑骂了一句:“蠢货。”
孟师棠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看戏。
大头的番子看向柳孝珍,丝毫没有恭顺的意思,冷漠的说道:“你是主人家?那就由你手下这些东西吧,督主大人赏你们的。”
说罢,一群人便转身离开了。
柳孝珍感觉被忽视了,面子上很过不去,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冲着几个番子喊到:“你们是什么东西?指使我做事?”
几个番子转身,不善的看向柳孝珍,柳孝珍也是被吓了一跳,声音没有底气很多。
“你们干什么瞪我。”
为首的番子没说话,麻利的打开了几个箱子,随后带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