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在本杰明手中鸣叫,褐色的皮肤上,青蛙跳跃着离开,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有谁的手拨开了翠绿色的珠帘,天使风铃的脆响中,一个薰衣草和丁香味道的女人走来。
她穿一身浅灰色的风衣,系着一条红绿相间、色彩鲜艳的的围巾,淡白的面孔从翠绿的水晶珠子中露出。
一副裂谷似的黑色眼罩,横亘在她的脸上。
她问,“清理好了吗?”
青蛙的咕咕鸣叫声里,本杰明站起来,“差不多了,你那边怎么样?”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深棕色的单肩包,属于枪支弹药的冷冽的灰光从缝隙里露出。
他的话语里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硝烟味。
本杰明看着不远处跳跃的青蛙,叹一口气,“哎,可惜没法把纳乌卡带回去。”
纳乌卡——这便显而易见的是这只青蛙的名字了,在去年暴雨夜过后的清晨呱呱出现,于是被带着青蛙脸面具的青年以天降的巧合为理由,带回了纽约的基地里。
本杰明惆怅地盯着纳乌卡,又看向戴眼罩的女人——
“……别想了。”女人笑起来,她蛋白石一样凝固的面庞陡然流动起来,像一出极美妙的乐曲,她的声音响起在穿过客厅的晨光里,“米格尔绝对会和她一起搞破坏的。”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只要你能保证他们不会看见彼此。”
“谁都知道,多莉丝上个月从彼得堡带回来的灰松鼠,两天后咬穿了资料室的所有情报。”
“麦哲伦之前买回去的小猫,半夜撬开了大门,带着米格尔夜游墨西哥城。”
“至于跟着J回来的喜鹊,居然偷走了麦哲伦的眼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本杰明几乎无语地想笑了,“谁知道那小混蛋是怎么和他的动物朋友们玩的。”
墨西哥的公司基地,似乎正在深受米格尔的折磨——然而这两人都几乎是幸福地笑起来。他们的声音在硝烟味里,居然染上了某种幸福的意味。
本杰明拿起手边的包,他挥开了翠绿色的水晶珠帘,向外走去。
“这就去把最后一个任务解决,然后就去见那小混蛋吧——”
“罗丝,走了。”他说。
罗丝最后看过一遍这房间,从珠帘到唱片机再到珐琅彩花瓶,淡绿色的窗帘、深黄色的地板,冰箱,餐桌与烛台。那些曾经充满回忆的一切。
她转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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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公司的总部,似乎也不能仅仅称作是一个娱乐公司,运营歌手、演员和广告明星,高跟鞋与皮鞋们海潮般涌进涌出,留下的沙滩上却插着几十幅色彩各异的面具——
60年代以L先生与Z先生为首的,占据北/美最大情报与货品运输市场的,面具人们。
此刻正翘着腿等待解决在此地的最后一个任务。
青蛙脸的本杰明举起烟,冲着桌上的烛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在他的对面,一个同样褐脸、太阳穴上横贯一条伤疤的灰发男人,正在烟雾中揭开自己脸上的面皮。从下巴开始、直到额头——
“维克多·桑热……不,或许该叫你,波本才对。”
波本晃了晃头,金发在灯光下闪着光,他露出一个笑。
两双如出一辙的蓝色瞳孔在空中碰撞。
“本杰明学弟……哈,公司的‘青蛙先生’?”
“……以及,去年才开始活动的,R先生?”
本杰明与罗丝的脸孔在灯光里摇晃,他们不置可否地点头,估量着眼前乌鸦派来的使者。
波本点起一支烟,火星闪在他的嘴边,他说,“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
“只要你们乌鸦信守承诺,我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明天之后的纽约,总之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本杰明吸了一口烟。
“当然,我们会信守承诺的。”波本笑起来,他甜蜜地弯起眼睛,“……当然,如果你们那位J先生能安静一些……”
“我们的合作,我想会展开的更顺利。”
本杰明扬起眉,“……J?我可管不了他。”
“J负责俄罗斯地区,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罗丝的声音在玫瑰花面具后响起,她的声音冰冷又急促,像什么刀子似的警告,“你管得未免太多了,波本。”
“……唔,我只是个传话的,”波本耸起肩膀,两只手一摊,“听说他已经连续三次炸掉那边的基地了。”
“彼得堡是个放烟花的好地方,你们的基地也是。”R,也就是罗丝说道,
“你们应该庆幸没有让他拿起枪。”
波本叹了一口气,他被公司祖传的护犊子挤回了试探,他想着,北美的疯面具果然名不虚传……当然,俄罗斯那边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不过被某个没了大哥的大块头逮住传个话而已,毕竟……
他笑起来,眼珠甜的像蜜糖,“好吧,好吧,本杰明,R,”
“接下来由组织接手纽约港,祝你们,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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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觉得那群乌鸦没安好心。”
罗丝在车里摘下面具,鲜艳的、血红色的玫瑰花,她晃起金黄色的长发。“……毕竟,之前就是他们放跑的魔术师。”
“罗丝,这还只是个猜测。”本杰明发动车子,目光盯着后视镜。
“我们还得通过他们进入亚洲。”
罗丝的目光转向窗外,她蛋白石一样的脸孔上裂出什么极其深刻的东西。
她盯着车窗上自己鲜红的嘴唇的倒影,她说,“乌鸦那边为什么会在那天封锁纽约十二个小时的消息……”,她挥开飘到眼前的烟雾,“……他们迟早会为此露出马脚。”
“——本杰明,开窗。”
褐脸的青蛙摇下车窗,他伸出胳膊,指尖夹着烟。车子飞速地消失在远方。
“希望半年后纳乌卡不要忘记我。”
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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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拧开了波本——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个蹩脚的玩笑。
几颗冰块被丢进杯子里,随着褐色的酒液摇晃。一只褐色的手抓起杯子,移动到一张薄薄的嘴唇边,酒液消失在几颗森白的利齿间。
格兰菲迪仰起脖子,靠在卡座上,在女伶的歌声里闭上眼睛。
波本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你怎么看,你那个小学弟?”
嗯,本杰明——他们一起在圣心学校炸过几架钢琴。
格兰菲迪睁开一只眼,“他威胁你了?做得好。”
“……”波本无语,他强调道,“他说他管不了J,那个在俄罗斯到处炸基地的疯子。”
“那是个狠角色,”格兰菲迪回忆起那几大摞情报单,“……真正的狠角色。”
他坐起来,“——而且有品。”
公司的J,传闻中Z先生的直系接班人,似乎以前一直在非洲磨练,近几年才被调回,被派去开辟公司新的市场。仅仅一年,就拉掉了组织在俄罗斯的半数货源。
他嗜好近战枪支和炸药,有一张漆黑的曼荼罗面具。
“我看不惯他们的卡通面具很久了,只有Z还好些,J的那张就很酷。”
格兰菲迪兴奋地说起来,“可惜你没见过,当年木兰的面具,超绝——”
波本微笑着打断他,“看样子只能让伏特加自己去头疼了,”他提了两句俄罗斯的情况,又接着想起某个漆黑的人影,试探道,“……那位怎么样?”
酒液吞没在利齿间,格兰菲迪扯开一个笑,“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波本。”
女伶的演出结束了,灯光变化起来。
其中一束光快速的闪过他们的卡座,照亮了格兰菲迪那双深蓝色的眼珠。一张褐色的、深刻的脸孔,一条横贯太阳穴的刀疤——一张属于维克多·桑热的脸。
“好吧,好吧,格兰菲迪,”波本吐出面前人的代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格兰菲迪伸手示意服务员——“什么打算?我都这么老啦,伤胳膊伤腿的事可不做。”
“——我可不会帮你干活。”
黑马甲的服务员停在卡座旁躬着身,“……是的,先生,只有玫瑰和月季……红玫瑰,好的,感谢您的慷慨,先生……”
于是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被送往女伶的舞台。
格兰菲迪点起烟,“波本,自己揽的摊子,自己解决哦。”
“不过,有个新来的狙击手还不错,和你一样是个威士忌。”
他在烟雾里咧开一个森白的、露出利齿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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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菲迪虽然叫格兰菲迪,但他本人其实并不喜欢喝格兰菲迪。
太柔顺的口感、太纯洁的果香。
他吐出一口烟,就像眼前的青年——蓝灰色的眼珠盯着他。
绿川、苏格兰开口了,“把我调去墨西哥?”
“我的博物馆设计还没做完。”
——出现了!建筑生!
“……你还没毕业?”格兰菲迪举着烟的手僵住了。“你来纽约,不是已经快两年了?”
苏格兰呼出一口意味深长的气,“我读的一年建筑硕士,其实是两年半。”
他深深握住酒杯,给自己来了一杯格兰菲迪。
格兰菲迪一口烟僵在嘴里,蓝灰色的眼睛呆住了,“嗯,辛苦了?”
“不,辛,苦。”
“……那你和新人调个头?”
“ok,要炸博物馆的任务记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