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做了个梦。
他梦到任西趴在自己的胸口鼓弄着脖子上的项圈,并一次次把遛狗绳交到自己手中,嬉笑地问自己:
“要不要牵我回去?”
他牵着任西在无人的校园道路上散步,任西在堆满落叶的街边乱跑,并故意跳到堆积的落叶上,踩出树叶干脆的声响。
等到玩完,河州用湿巾去擦任西的手,就好像给遛狗结束的狗狗擦脚一样,任西贴在河州的胳膊上,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他,继续问到:
“要不要牵我回去?”
河州带着任西回了宿舍,宿舍里没有人,他帮任西宽衣解带脱鞋。任西钻到河州床上,像狗一样摇晃着脑袋乱蹦乱跳,河州命令他坐下,他才乖乖坐好。
二人躺在床上说话,河州帮任西梳头,修剪指甲,清理耳朵,检查牙齿,再把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任西靠在河州怀里,眼睛睁得圆圆的,亲密地问:
“要不要牵我回去?”
“回哪去?”
明明已经在床上了,任西还想去哪呢?河州有些疑惑。
“回你家呀。”
“我没有家。”
河州醒了,他回味着刚刚的梦有些出神,他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与裤子湿了,看了看时间,因为他们班上午没课,宿舍里除他外无人起床,十分安静。河州爬起来洗澡,收拾好后就出门了。
一回想起昨晚的梦境,河州喉咙发干,自己已经戒烟,他伸手往外套兜里去拿润喉糖,却怎么也翻不到。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糖肯定是被任西顺走了,河州无奈笑笑,在路过的商店买了新的,顺便带了饮料,到了学院,找到任西今天上课的教室 。
任西的班级刚好下课,河州站在玻璃门外往里翘,准备接任西放学,他朝着门内看去 ,教室中央的桌子上摆着数个沙盘模型,大多数都是比较小的独立简单构造的建筑,任西组的小景算是比较大的作业了,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造型夸张,高度也很高的模型,与其他人的作业放在一起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大家的作业都是半成品,这节课拿来只是给老师做检查。河州远远地看着,任西正跟其他同学聊着天,完全没发现河州来了 。
站在门口附近的柚晓白倒是看到了河州,因为河州曾帮自己同任西做了作业,柚晓白对河州很感激,他推门走了出来,跟何舟打了招呼。
“河州同学,你是来接小西的对吧,我去叫他。”
“不用叫他,让他聊去吧。你怎么样,那个照野还欺负你吗 ?”
河州有种放任自己的小狗在宠物公园里和其他小动物朋友撒欢的从容,关心了柚晓白两句。
“照野没有欺负我……应该不是欺负啦……”
不想承认照野对自己的做的事是“欺负”,但是也无力反驳,柚晓白低着头看脚尖,不知如何作答,正说着,一个凶巴巴的男同学向二人走来,河州转头一看,对方两支耳朵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一大排耳钉,脸蛋上,眉钉、唇钉、鼻钉一个不落 ,想必这人就是赵野了,确实如同室友所说,他大概是个穿孔爱好者,脸上如此,衣服遮盖的身上其他地方,搞不好还有其他钉子呢。
“你谁啊?”
照野语气不善,没好气地对何舟问到。
听到门口的声音,任西回过头来,看到何周来了,他高兴地连忙招招手招呼河州进去,河州便没有搭理照野,只是瞟了他一眼,便进教室去了。
“他谁啊?”
照野没好气的质问柚晓白。
“隔壁专业的同学,咱们这届的,是任西的男朋友 ……”
刚说完柚晓白就后悔了,他感觉好像不应该暴露任西与人家交往这事,又弱弱的补了一声“任西的朋友……”。
“任西的男朋友?……任西是gay啊 ?”
照野又朝屋内的任西瞪了一眼,随后皱着眉盯着柚晓白道:“那你之后不许跟任西一组了。 ”
“不行!”
柚晓白毫不犹豫马上拒绝,说完又摆出小心翼翼的神情,生怕被照野骂了,他心想,干嘛不让自己同任西一组,他是,你不也是么?
照野见柚晓白难得这么坚决地拒绝自己的要求,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看他,无需逼问,照野的目光足以令柚晓白主动开口说出理由。之前照野想让柚晓白这门课的作业同自己一组,那个时候柚晓白就拒绝了,理由是照野每次做作业的创作思路太强势,柚晓白想做可以表达自己的作品。
照野那次同意了柚晓白没听和自己同组的要求,虽然事后也在寝室的厕所里对柚晓白进行了“惩罚”,并且最后的结果是,柚晓白不仅要做自己的作业,还要帮照野做他的作业。
柚晓白对照野刺向自己的目光确实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坚定的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喜欢和任西一同做作业,我们二人各取所长,交流起来也很舒服……任西还教我,不能因为照顾你就伤害别人,我觉得任西说的对,我之后会乖乖听你的话的,但是不会因此就放任期的鸽子 ……我想要和任西一同做作业 ,他人很好,他的性取向不会影响到我们交朋友的……好么?”
柚晓白鼓起勇气说了一堆话,还以为照野会生气,一说完就低下头,等待照野的责备 。但是照野半天没有回复,柚晓白抬起头,还以为会对上他凶巴巴的目光,结果照野把头撇向教室内部,望向里面正在高兴地为河州一个个介绍同学们的沙盘模型作业的任西,看了一会,照野回过头看向柚晓白,神情倒是十分放松。
“好吧,那这次放过你,你继续和任西一组吧。不过你离他那个男朋友远一点。”
柚晓白没想到自己拒绝了照野,他却完全没有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照野这次看向的眼神里还有一丝赞许。
教室内任西为河州一个一个介绍着同学们的沙盘模型作业,毕竟河州也算是参与了这次作业,河州还问任西上课的时候老师有没有夸奖他们这次的模型。
“夸是夸了,那主要还是柚晓白一开始的创意好,夸也是夸柚晓白,又不是夸你 ,你粘的那几棵树松松散散的……”
“好,都怪我,我中午请你吃饭请罪,小狗吃不吃啊 ?”
“吃,我是蹭饭狗。”
任西笑着点了点头。
河州又指着教室里那个最为夸张的模型,问任西那是谁的作业。
任西用下巴指了指门外方向。
“喏,照野的。”
那模型细长又扭曲,结构怪异,颜色晦暗,照野的作业就像他那个人一样,风格高调,还具有攻击性。
看着门外的照野对着柚晓白似乎在说什么,一边说着照野偶尔还将视线向两人投来,任西捅了捅河州的胳膊。
“你和晓白说什么了,照野怎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
“我和他只是打了个招呼,没多说什么,我是来接我的小狗的,不会跟别的狗说话。 ”
“哎哎哎!你别管别人叫狗,好没有礼貌! ”
任西又捅了捅河州,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只不过这话在河州耳朵里听起来像是吃醋了一般。
“好,我只管你叫小狗 。”
见河州笑眯眯的,任西又掐了河州一把。
河州帮着任西将沙盘模型端回了原来的工作室,二人便一同去吃饭了。饭后,两个人又一起去了弓箭社。
任西并没有把阿珀背着琴包来过弓箭社的事情告诉向老师,他觉得阿珀虽然有嫌疑,但是自己同河州也没有实质性证据 ,况且他也没办法肯定偷箭的事一定是阿珀做的 ,而且,比起抓到凶手,他更想知道凶手犯案的动机,任西和阿珀不熟,在社团里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但是任西也不觉得阿珀是个坏人,于是把阿珀的事先隐瞒了下来。
河州也怀疑阿珀,但他同样因为没有证据 ,没有猪女结束调查 。比起抓到凶手,他更在意的是在任西面前打败那个学长,让任西觉得自己更厉害。
来到弓箭社与其他同学聊天,他们俩才知道,自从他们俩目睹阿珀背着琴包来过弓箭社的那天之后,弓箭就没有再丢失过了 。虽然也没经过太多日子 ,但是往常周末都是最经常丢箭的时候,那个盗箭贼在这个周末却没了动静。
河州小声地在任西耳边低语。
“阿珀怎么不继续偷了,难道发现咱们俩的跟踪他了? ”
“不会吧,咱们俩那么小心翼翼的……而且我私下也没和他说什么呀。大概是因为你跟师哥都当了侦探,他才要小心行事的吧。”
任西也靠近河州,和他说着悄悄话。
旧的线索都被查的差不多了,如果这个小偷不继续犯案,不创造出些新的线索,恐怕犯人就没那么好找了。河州想到了什么,在任西耳边低低地笑了笑。
“不行啊,我们要引蛇出洞才可以。小狗,你说假如小偷已经停止了行动,但此时依旧有弓箭丢失,那小偷会怎么想呢?”
“诶诶诶!我听得到,你别离我耳朵那么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到底还是不是侦探 ,怎么开始搞破坏了!”
任西被河州在耳边吹热气,搞得脸红心跳地,他护住耳朵,小小地瞪了河州一眼。
“侦探不耍点儿小手段,怎么才能抓住,狡猾的小偷呢? ”
河州冲着任西眨了眨眼 ,当初他也是耍了点儿小手段,才抓住了面前这个狡猾的小偷,让小偷给自己当狗的。
任西知道河州再说自己,脸更红了。
“你……那你要怎么做,你去哪儿找第二个小偷再主动去偷箭呢?”
任西问完,发现河州没再有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你你你看我做什么哇!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偷了! ”
“你不当小偷了 ?”
河州笑着揶揄任任西。
“我是探案狗!……而且我不偷你以外的东西。”
这话说的河州心中愉快,为了让任西再度出山,他继续在任西耳边劝说。
“你就当是为了我去偷嘛 ,这是侦探给探案狗的命令。”
任西苦恼了仅仅几秒,还是点头了。
见任西答应了,河州掏出口袋里的糖果,塞给任西,作为当下的奖励,任西也不客气,打开一颗糖果的包装就往嘴里扔。
“你怎么总备着糖。”
“戒烟用的。”
任西嘉许地点了点头,知道河州这糖这么有用,他还有点小愧疚,之后就准备打算暂时不偷河州的糖了。河州也看穿了任西的小心思,又拿了一板润喉糖塞进任西的口袋里。
“想吃我随时给你,这么点小玩意就不劳小神偷动手了。”
“哦……”
任西撇撇嘴,把糖收好了,他心想,河州不懂,偷偷摸来的才更好吃。
“你之前真的只偷过我的东西?”
“也不是啦……认识你才开始偷你的,认识你之前,我也偷不着你啊。”
明明是河州自己问的,他其实也大概预想到了任西的答案,不过当他听亲口听到任西说出口,知道他不仅偷过他一个人的东西 ,河州还是有点失落。他早就明白,任西只是有偷窃瘾而已,自己只是他的下手对象之一 ,河州还是多么希望任西偷自己的东西不是因为心瘾,而是因为自己 。
“小偷狗。 ”
河州暗暗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