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立场

夕阳终极是抵抗不住大地的重力，缓缓西斜，停靠在半山腰上稍作休息。陆陆续续地，咖啡店里进来了周围学校的人，大部分都是刚结束社团活动，大汗淋漓想在等车的时候进来吹吹空调的人。

里间的座位上，只剩下秋山澪一个人了。她还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大脑处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其实最初我挺嫉妒你的”。藤本香离开之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有人刚和他认识，就能那么普通正常的聊天，就能被他看在眼里，就能被那样的关心着？

她曾路过一班，看见课间时间秋山澪和赤司征十郎面对面地拿着课本在讨论，也曾看过少年笑着看着轻音部的打闹，无数次排队打水的时候，她看见他手上拿着两个水杯。无人知道，当她知道赤司征十郎和她一组去远足时候内心翻滚的醋意，也无人知晓，排球比赛时她看见少年安慰女生的那种震惊。那一瞬间，少年眉间温柔的担心的神情，会让她误以为那个是自己暗恋的温柔的少年又回来了。

她其实内心一直有一种幻想。她暗恋的人非常的优秀，也非常的难以靠近，所以他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只要是空着的，她就可以幻想，也许有一天自己能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敢轻轻喊着他的名字。但一切幻想终将被现实打破。尤其是轻音部表演结束后，舞台的后台，她带实渕玲央过去的时候，看见两人那样亲密的抱在一起。少女恼羞的声音，少年藏不住的笑意，扎得她眼镜酸痛。

那一瞬间，说是觉得天塌了也不为过。

但这种情绪只存在了一小会，或许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还是感到震惊，但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她看着少年昏暗背景下那藏不住的笑意，甚至会觉得有秋山澪的存在也不错啊。也许至少在她的面前，赤司征十郎会是那个最初的赤司征十郎。她会是他放松的所在之地。

“从不敢靠近他的自己，畏惧变化后的他自己，其实早就失去了靠近的资格了，不是吗？”面前的少女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声音带着细碎的哭声，眼泪缓缓留下来，秋山澪只能紧急给她找了纸巾。

“你真的很有勇气，这样长时间暗恋一个人，承受着痛苦与甜蜜，说实话，比我勇敢很多。”秋山澪给她擦着眼泪，“谁能说一个暗恋者就不是勇敢的呢？”

“我真的嫉妒过你，但是我也很感谢你。”能让我再一次看到曾经让自己悸动的少年。藤本香笑了下，“秋山同学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所以他才会被吸引住吧。

“抱歉，是我任性了，我想彻底结束掉自己的暗恋，又不甘心无人知晓，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来找你了，我以为，这种心情秋山同学多多少少是能体会的。”不然怎么能写出那样的歌词呢。但至少你比我幸运，你的等待是有回应的。

秋山澪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她误会了歌词创作的缘由了，其实写作的时候，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或者说，意识到自己对赤司君的好感，其实也就是这一周的事而已。她也误会了目前自己跟赤司君的情感状态。

“现在只是朋友而已”秋山澪不想她误会下去，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跟赤司君，其实并不是藤本同学想的那样。”

藤本香笑了下，“我知道。只是现在而已。”那样的氛围，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朋友以上，恋人未达】。“不过，应该也是迟早的事。”她可是听说赤司君阻止了别人对眼前黑发少女的告白。

【再见，赤司君。这一次之后，我要彻底放下对你的情感了。】藤本香离开了，留下了满脸通红的秋山澪。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秋山澪捂着脸，有点难以置信。原来在她自己意识到自己情感之前，就已经那样喜欢赤司君了吗？

“话说赤司君也很明显吗？”她想起藤本香的描述里，赤司君似乎一直在关注和纵容自己，“我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

“没有意识到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赤司君？为什么会在这。”秋山澪下意识地反问，糟糕，该不会都被听见了吧，她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意又蔓延上来。

“家里的司机有点事，今天要坐电车回去。”他对于秋山的话，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忙碌的服务员已经将她对面的位置清理干净，赤司道谢后坐了下来。咖啡放在桌上，手撑着脑袋看她。

“所以，秋山没有意思到什么呢？”他再一次发问。

秋山澪躲躲闪闪，低着头，“姑且......算是秘密，赤司君，你别问啦！”她用手捂着脸，似乎要给自己降温。

赤司盯着她看了一会，轻轻笑了，“那我换个问题，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难得下午他要坐电车回家，本来想约上秋山澪一起回去的，毕竟以前他们不是很顺路，他也难以找到理由。但一放学，他就看见少女跟他们打招呼，说是下午有事，轻音部的活动她也请假了。邀请的话自然也没有说出口。

“你说下午有事，是约了人？”他开始猜测。“刚刚的座位上的口味，男生？女生。”前面还有点怀疑的声音，但他看到女孩略微睁大的双眼，确定是女孩。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距离情书事件还没过去多久，他虽然跟女孩说要遵循内心的选择，不能勉强自己。理性上他知道女孩应该不会再答应见那些所谓的表白者，但情感上还真忍不住忧虑。

“我才不会那么快又惹你生气。”似乎是猜到了男生心里的想法，秋山澪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有生气，秋山......”赤司无奈地再一次解释。

“骗人，上次在饮水机那，你明明生气了。”秋山澪吐槽到，而且当天整个人他整个人都比较冷淡，午休的时候也拒绝跟她们一起吃饭，只拿学生会的事情来推脱。敏感的秋山澪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要不是她在下午的时候，问他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处理这些信件。以此表明了自己全都打算回绝的意思，眼前的少年估计还得冷着脸一段时间。

赤司揉揉了眉，那一次他确实说话没有注意到语气，跟平时和她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而且之后他确实有点生气。但那并不是对少女做法感到生气，而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生气。在他那样对秋山说教后，他忽然意识到，他是以什么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来“要求”她去拒绝其他人呢。

他们明明什么关系都还不是。仅仅只是一个朋友立场。在烦恼的他无意中就忽略掉了少女的感受。如果她对自己，也如同对其他人一般没有一点点感觉的话，是不是会觉得自己这样做挺莫名其妙的，挺霸道的。虽然后来是少女先低的头，但那也足够让自己意识到一些事情。

“抱歉，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对你生气，只是气我自己而已”这样想着，他觉得还是要对她道歉，不想让她对自己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赤司君这个时候这么一本正经，我没有介意哦，相反，还得感谢你教我处理好那些事。”秋山澪挖了一口冰淇淋，叹气，“好吧，今天是赤司君的一个故人约我来的。”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要隐瞒的理由，就像赤司不像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自己也会担心赤司君因为一些事情生气。她轻轻揭过上次的事情，她当然明白少年的道歉，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坦诚。

“故人？”赤司想了一下，“从帝光考上洛山的女生吗？”

他这一句话吓到了秋山澪，正在吃甜口冰淇淋的女孩一下子被呛到，甜腻的味道刺激着喉咙，她开始剧烈咳嗽。

“秋山！”他隔着桌子弯腰靠近女生，一边给女孩拍背顺气，一边又递上了温水。眼神带着慌乱，似乎是没想到这句话怎么就吓到了她。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吓到秋山澪的。但她刚刚跟藤本香见完面，这个锁人也太精准了吧。“赤司君，你有时候真的是聪明过头了，为什么是帝光？”故人不能是小学，不能是他认识的其他人吗，怎么就锁定是初中的了。

见她顺气过来了，赤司才坐回去。“这个时候，会来这个咖啡店的只有高中生，刚刚不已经说是女生了吗。”他示意女孩看一下店里。

秋山澪才意识到，店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是各样的学生制服。

“我认识的高中生，能称得上是故人的，也就只有初中考到这边的人了。”放弃东京的高中，考到京都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而且洛山的门槛很高，比起东京一些学校还高，人数屈指可数，女生更是没几个。他心里盘算着，但似乎没有一个是他的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是她单方面知道你而已，所以，赤司君。”秋山澪微笑着伸出手点了下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不用去细究。”藤本香选择不让眼前的少年知道，她自然尊重她的选择。

那一瞬间，赤司征十郎微微睁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