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这边。”时幸揉了揉太阳穴,只留给常珩一个背影。
常珩堪堪只踏出一步,鞋底与落叶清脆的响声让时幸敏锐捕捉到,他顿住脚,转头睥睨了一眼常珩,耳垂染着绯红,嗓音颤着:“别跟过来,分头行动。”复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重大决定继续前进。
“常珩,小时爸爸怎么了?”安安担心地看向时幸快要走远的背影,抓住常珩的衣摆,犹豫不决,“我要不要过去陪他?”
小姑娘的声音柔软,常珩蹲下,“他生气了,可能需要安安安慰。”
“所以纸条上的内容让小时爸爸生气了吗?脸都气红了。”
常珩牵起唇角,“是啊很生气,所以一定要看着他别让他受伤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好吗?”
“嗯!”安安看了眼还没走太远的时幸,“那我先走了。”
小姑娘跑远,追上了时幸,时幸低头看了一眼,“安安,你怎么……”
“嘘,我们快点找东西吧,安安的秘密还没被人找到呢。”
常珩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中,眸光暗淡下去,眼睛扫了旁边带着口罩的摄影师,往反方向走。
只有危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才能放心。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山林里处处都藏着危险。
【我的妈,时幸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什么情况,我以为他们会说开然后happy ending,现在怎么回事,还分开行动了。】
【完了,爱上直男的桥段上演了。】
【那晚上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cp党才是真正的大起大落,本来以为成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其实两个人都没说开,甚至可能只是误会。】
【但常珩是gay实锤了。】
【喂!只是游戏啊,而且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整活,我觉得是剧本,还有什么时幸是时运的言论,完全可以是阴谋,节目组这招太狠了,收视率都不知道比往期上升了多少个维度。】
时幸牵着安安柔软的小手,虽然目的明确但他现在根本无心游戏。
从穿到娃娃身体里开始,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常珩的反常,莫名其妙的因果,还有讨厌的女仆装……桩桩件件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的心上。时幸啊时幸,你可真是蠢得没边了,还自称感情大师,人家喜欢你都看不出来。
他踢了一脚路面上的石子,一下就飞出了几米远。
脑袋真的要爆炸。
心累闭眼,肺腑中的气压压得胸口疼,他呼出一口气,怎么都平复不了心情。
常珩从之前的敌人到现在的朋友,换做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想到。
无名火升起,时幸加快了脚步。
朋友朋友朋友!做朋友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为什么突然就让他知道常珩喜欢他呢?被他发现就发现好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就放任他离开,现在走这么远了,回去讨个说法都不行。
剪不断理还乱,放在以前要是知道常珩喜欢他,估计自己得乐翻天了吧,说不定还会跑到常珩面前狠狠嘲讽两句: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现在和常珩的关系算什么,常珩在他这里算什么。如果常珩从一开始就喜欢自己,那他……
“小时爸爸,小时爸爸!”安安大叫了一声,时幸纷乱的思绪猛地收回,看向眼里已经水汪汪的安安,“小时爸爸,你走太快了,拽得安安好疼。”
时幸连忙松开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心疼的抱住小姑娘的身体,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倾泻出来,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谁道歉。
【他怎么了?吓我一跳。】
【自责吧,看他沉默了一路。】
【其实看得出时幸也是喜欢常珩的,但是他需要时间缓缓吧,我和我老公也是这么拧巴过来的。】
安安感知到水珠的滚落,她从时幸的肩膀上退出,用手指擦掉时幸脸上的泪,“安安没事,小时爸爸不哭了。”
时幸抽了两下鼻子,说到底,现在他的灵魂也才二十出头,只是个刚出入社会在娱乐圈有点人气的年轻演员。
年纪轻轻就要受爱情的苦,这份爱还来自同性,也太刺激了。
时幸擦去眼泪,重新牵起安安的手,“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找到呢。”
两滴眼泪让时幸想起自己是在录节目,不知不觉温热又攀上了他的脸颊。
这都要怪常珩,和秋琳聊天就算了,聊着把秘密说出去还被节目组知道了,倒是一点不害臊,反倒是他在这鸡飞狗跳,丢了人。
时幸咬住下唇,待会儿回去逮到常珩就要问清楚一切。他现在可想清楚了,之前的女仆装还有亲他的事情可不就是常珩在耍流氓,哪有人这样喜欢人的,回去了一定要把这份羞耻还回去,他要给常珩买他爹的一房间女仆装,天天换着穿不重样!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允许他继续幻想。
就在时幸看到红旗时,一阵阴风袭来,呼得他睁不开眼睛。几乎是瞬间,山中乌云密布,“轰隆——”一声巨响,云中电流窜动,像是有巨大电鳗游走,雷鸣电闪,极端的天气让时幸一下回到了那天。
他的死期。
【wc,什么鬼天气,吓我一跳。】
【我这边也听到了,很大一声,好像地震一样。】
【节目组呢,天气预报不看一下吗?艺人受伤怎么办?】
安安被吓得直往他这边跑,密密麻麻的雨点不留情地落下,很快润湿了泥土,带起淡淡的草香。
时幸将安安护在自己怀里,安慰:“没事的安安!我们回去。”
他被雨水冲得睁不开眼,只能把安安抱起来往回冲,还回头对摄影师说:“大哥,别拍了,快和我们一起回去。”
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时幸的心脏瞬间停住了,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安安,时幸一咬牙继续往回去的路冲。
雨越来越大,山里也起了一层雾气,时幸逐渐分辨不出方向,来时的指路标也不见了,他心道不好,暗暗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他迷路了!
时幸抓住自己领口的传音机,“有人吗?!”
“主持人!导演!有人吗!!!秋琳!孟淮野!你们听得到吗!!!有没有人在周围!”
雨水刷刷往下坠,半晌,安安抓住他的手,“咳咳,小时爸爸。”
时幸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安安坚持住。”
他又对传音机里喊了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是进水罢工了。
“好热……”安安发出微弱的声音。
闻言,时幸摸上安安的额头,完蛋了,她有点发烧。
“操,”他暗自骂了一声,抱紧安安左右环顾,想要透过迷雾找到方向标,但是什么都没有,脚下着急心态随之逐渐崩溃,与此同时时幸开始对着无边无际的大雾咒骂,“常珩!你给我出来!之前不是还喜欢跟踪我吗?你个疯子,流氓,我真操了,什么鬼天气,还起雾,你们都上哪去了!常珩!滚出来!听到了吗……”
雨水灌进他的喉咙,引得他咳嗽到痉挛,却还是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
“我真操了,咳咳,”他跪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嘶哑,“常珩,你个骗子,你肯定不喜欢我,但凡跟上来解释我就会听的,也不至于走这么远,怪我,怪我……现在怎么办,安安……”
他的手探上安安的额头,烫得惊人。
时幸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溢出,却又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膝盖上的泥污,一步一步探索着路。
“该死的,安安不能出事。”他咬碎了牙,现在节目组肯定也在找他们,时幸,冷静,你千万不可以慌。
嘴唇微痛,见了红。
不知道走了多久,时幸觉得已经走出比来时路多了几倍的路程,他明明往山下走了,但是根本走不完,鬼打墙一般无穷无尽。
恰在此时,前方的大雾散开,脚边碎石随着快要伸脚的动作忽地坠落,落入无尽黑暗。时幸迷茫的双眼霎时清明过来,他所在的区域下方有一张黑洞大口。
是深渊。
他迅速收回脚,心脏的擂鼓声传到了耳膜,一下瘫倒在地上。
“时幸。”陌生的声音带着诡秘。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来人,带着黑色口罩与鸭舌帽,那人粗糙龟裂的手指放到耳朵上将口罩摘下,露出了烧伤的疤痕。
瞳孔一震,时幸呆在原地,下一秒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身体紧随腾空。
那人诡异的笑和熟悉的眼睛,是毫不掩饰的得逞。
失重的心脏仿佛是被人捏扁揉搓,稀碎后重组,时幸忍不住大喊一声“操”。
浑浊的视线清晰起来,发现自己正手撑着课桌站起,密集的视线全落到了他身上,讲台上授课老师的手从黑板上挪下,瞪着他就要发怒。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门口出现敲门声,“刘老师打扰了,可能我需要占用一下下课时间,我们班有新同学。”
时幸的心脏还没缓过来,袖子就被人拽了拽,潘宏对他竖起拇指,“牛逼哥,运气真好。”
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被讲台上略有些生涩的嗓音吸引过去,视线不可思议地移到了那人身上。
“常珩,转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