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庄己在陌生的缠绕感中醒来,身旁的姜梦君不知何时手脚并用缠住了她,不知道在做什么梦,此时手脚都在发力钳紧,头也死死抵在她的锁骨上……
庄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轻拍她的背,她似乎有所感应,手脚逐渐卸了劲。庄己一动不动等了许久,听她呼吸依旧均匀才慢慢往外挪动、翻身下床。
庄己在洗手间收拾了一番才出房间,时间刚过八点,老爸老妈已经起床了,正在客厅鼓捣着什么东西。
“爸妈你们在干什么?”庄己打着哈欠问道。
“小己起来啦?”庄晓莲扭头冲着她笑,“我和你爸研究这个烧水壶呢,我们想烧点热水喝,但这个热水壶怎么都按不动。”
“应该是上了儿童锁,需要先解开,我来弄吧。”庄己走过去帮忙,“你们饿不饿?等下我们下去吃早餐吧,酒店提供自助早餐的,等下和梓瑜一起吧,她该起床出来了。”
“要叫小姜一起嘛?”庄建民问道。
“不用,让她多睡会,昨晚睡得不好。我们吃完给她带上来就好。”
不一会儿,林梓瑜就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伸了个懒腰懵懵地冲庄己喊饿,“庄姨,我饿。”
“那你快去刷牙洗脸,我们下楼吃早饭。”
吃完早饭,庄己又去把老爸老妈的两个大麻袋抗上楼,老妈把家里装重要证件的盒子和庄己的小宝盒都拿给她保管。
庄己抱着两个铁盒进房间时姜梦君正好醒来,裹着被子懵懵地坐起身。
“醒啦~饿了没,起来吃点东西不?”
“嗯。”姜梦君揉揉眼睛哼哼着,“你拿的什么?”
“这个啊,这是我的百宝盒,装着曾经我珍视的种种和小秘密。”
姜梦君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问道,“可以看看嘛?”
“可以啊。”庄己倚着床在地毯上坐下,姜梦君翻滚到床边趴着,眸光闪了闪,轻轻把下巴搭在庄己肩上。
庄己没啥反应,专心用手扣铁盒,这两都是十几年的老古董了,因为生锈不太好开。庄己使劲掰,“砰”一声,盒子开了,盒里的东西撒了一大半出来。
“这是……”姜梦君看着掉出来的本子上的字怔愣道。
“哦,这是我的收养证。”庄己神色如此,捡起收养证打开看,“我是我爸妈在家前面的菜地里捡的,他们说我那会应该还没满月,才这么点大。”庄己用双手比划着,“发着高烧,在寒冬腊月裹着两件破衣服被丢在菜地里。”
“我爸妈是被他们养的狗狗喊醒的,那狗狗可有灵性了,发现我也不咬我、而是跑去叫我爸妈,我爸说那会它还绕到屋后他们睡觉那屋的窗户下叫,我爸妈被吵醒,影影约约又听到婴儿的哭声就打着手电筒出来看。”
那时庄建民和庄晓莲发现孩子,慌忙叫来村里人,一伙人抱着她跑了十几里路送到镇上的卫生院看病。
“我爸妈那会觉得是我有有先天不足才被丢掉,但我身体没一点毛病、非常健全,倒是因为发烧、在风寒中冻了一路被丢在菜地里而差点死掉……”
姜梦君心疼得不行,双手紧紧攥成拳,下巴重重抵着庄己肩膀。
“我爸妈说我是因为自己顽强才活下来的,往后这一生都为自己活就行,所以给我取名己。”庄己笑笑道,“他们认识的字不多,选了个他们认识又能说得上一些寓意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收养的?”姜梦君哑声问道。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啦,他们没打算瞒我。我爸妈原本就家徒四壁,加上我更是雪上加霜,那时他们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廉价劳力,手脚快要价低,收成季节辗转去帮人家割稻收谷,只能把我丢给齐叔看管,齐叔从小就爱和我念叨:你是捡来的,你爸妈为了治好你花尽所有积蓄,你以后不能白眼狼,要是不知感恩跑回亲生家庭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庄己小时候挺讨厌庄建齐的,因为年幼的她无从发泄内心的恐慌与悲伤,只能将心里的复杂情绪转化成对庄建齐的厌恶。
后来她渐渐和庄建齐统一了观点,理解他的“多管闲事”与“爱嚼舌根”是在替父母打预防针。两人都认为:庄己被丢到庄建齐庄晓莲门前是亲生父母故意的,大概想让他们耕耘,再跳出来坐享其成。
庄建民父母早亡,伯父一家只想侵占他的破草屋和门前两块地,也是拖他们家的福,他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窝囊废、老光棍;庄晓莲则是来路不明的女人。外人都说庄建民讨不着老婆就在路上捡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搭伙过日子,两个无依无靠、无根无子的软柿子,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非常好拿捏。
事实证明,庄己和庄建齐是对的。
庄己大学毕业那年,李宗鑫和李大妞两口子找上门,毫无铺垫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哭嚎:“女儿啊、这么多年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那时庄己和爸妈正端着碗吃面呢,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戏害他们差点被面条噎死。庄己相对淡定,把碗筷搁到身后的窗沿上,进屋拿了平板出来,扑通一下跪到李家夫妇面前,怕他们自来熟伸手就抱她,特意选了个抱不着的距离。
“你们是我的生身父母吗?你们叫我女儿是想认回我吗?盼星星盼月亮你们终于来找我了呜呜呜,好好好,我太感动了,请确认一下,这是二十三年来我爸妈养育我的各项账单,支付完成后我立马跟你们回家……”
庄己举着平板来回向李家两口子展示记账软件里那一长条费用明细。
他们大概没想到庄己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愣住了,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庄己。
庄建民和庄晓莲也惊呆了,捧着碗呆若木鸡看着跪倒在地的三人。
庄己对李家人的态度很明确:你好,请付钱!她不否认血缘关系,这是既定事实由不得她否认,但是除此之外,要她叫李家老两口爸妈的话,请付钱!要她和李家人来往,请付钱。
没有感情,只谈钱。
庄建齐对此非常欣慰,拍着庄己的肩仰天大笑,“不愧是我们小己,干得漂亮。”
“齐叔和你爸爸是亲兄弟嘛?”姜梦君感觉这话题太多雷点了,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她不想让庄己难过,所以绞尽脑汁问起比较温馨的部分。
“不是,虽然庄家庄的人往上数都沾亲带故。我爸和齐叔是朋友,齐叔小时候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是我爸爸救了他,那之后齐叔就总屁颠屁颠跟在我爸身后玩。齐叔爸妈偏心严重,基本不管齐叔,齐叔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我爸的,有时候和他哥打架被赶出家门,就跑来投靠我爸……”
庄己原本语气还带着笑意,后来越说越沉重,“齐叔也是苦命人,爹不疼娘不爱的,他爸妈真的很离谱,齐叔生了两个女儿,他爸妈重男轻女,一直想把他的女儿卖掉……”
还记得那时正值暑假,大人们都在田里干活,庄己和庄小姝庄小珠在村里的大树下玩跳房子,庄建齐的爹妈突然蹦出来,非常强势地拉小姝和小珠去赶集。小姝和小珠年纪小,见爷爷奶奶摆出一张恶狠狠的脸后就不敢拒绝了,不情不愿地被他们牵着走。
庄己非常讨厌这两老头老太太,看他们那表情犹如吃人的魔鬼,心惊下当即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们,拔腿就往地里狂奔,把这事告诉了庄建齐夫妇。
那时庄己才七岁,因为担心爆发出了惊人的长跑能力,庄建齐早已对爹妈失去所有信任,当即撂下锄头发疯般往他们走的方向狂奔。庄建民和庄晓莲感觉事情不妙,也跟着追了上去。
庄建齐找到庄小姝庄小珠时,她两都歪倒在一辆三蹦子上,老头老太太正笑容可掬点钱和一个看着挺瘦弱的男人边拉家常边数钱。
如果不是庄建民和庄晓莲及时赶到,老头老太太都要死在庄建齐手里,老头已经被掐得脸色青紫直翻白眼了。
庄己那时候就在现场,她和同样吓得只顾流眼泪的婶婶跪在地上抱着两个女娃惊恐地尖叫,把附近的村民全都吸引过来了。
“卧槽……”姜梦君脱口而出,她已经震惊得失去控制,“这是什么畜生。”
“真是魔鬼,又蠢又坏。”庄己也很恨,挥了两下拳头,“我当时真觉得弄死他们好了,免得以后还打坏主意。”说完沉默了好一会才泄了劲,从盒子里翻出一张泛黄卷边的照片,“这是我小学毕业和她们的合照,是不是很可爱。”
姜梦君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一个黑黢黢的庄己抱着一大束黄灿灿的花,身旁站着两个咧着嘴大笑的锅盖头,虽然像素很低但是看着就很温馨。
“诶?你这个是油菜花嘛?”姜梦君定睛一看。
“对啊,两姐妹去地里摘的,说晚上还能炒来吃,非常实用。”庄己笑道。
“真可爱~她们现在多大了。”
“二十六,和你一样大,两姐妹都大学毕业了,现在省城这工作。”
“真好,那、那两畜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