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黑夜几乎压得整座庄园喘不过来气，布莱克索恩罗齐尔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摆正，听着指针一下一下地走着。

在他的一生里，最讨厌的不是未经通知的突然拜访，而是只通知了要来拜访，却没给出准确时间的行为，这一次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能选择生气。

客厅里的灯都开始撑不住了，布莱克索恩只好把这一切都想象成一个耐力游戏，等到他的进度条将要抵达终点时，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才终于在门外响起。

布莱克索恩一下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他的袍子下摆擦着餐桌的边缘而过，在身后带出呼呼的响声。

“布莱克索恩，还是这么懂礼仪吗？”带头的那人用一种意外轻的声音说道，就像是蛇的低语。

被夸奖的人很明显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他板着脸让开了一条路，自己又转身为后面的一队人敞开了大门。

门的厚重从声音就能听出来，等到最后一个满头黑色卷发的女人踏进来之后，布莱克索恩牢牢地关上了门，“锁好了，可别让谁闯进来。”

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比上一次听到时更加尖锐、更具戏剧性，她脸上的笑容几乎隐藏不住，嘴角不时地抽动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兴奋。

布莱克索恩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因为她最近终于得到了黑魔王的重用吧。

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了下来，与伏地魔之间有着四个人的距离。

满满当当的长桌上没有一个人出声，有些人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连手指摆放的方向都没有改变。

“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怀疑我们的道路？”低沉嘶哑的声音盘旋在庄园顶部，汤姆里德尔故意停了下来，用乌黑的双眼扫视着全场。

布莱克索恩依然低着头，打定了主意不去看任何人，他甚至能听到旁边的人颤抖的呼吸声。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怀疑我。”坐在主位上的人索性站起了身，开始靠着左边的座椅后缘向前观赏风景似的走着，他拿着魔杖的苍白的手一遍遍抚摸过食死徒的头发，最后在布莱克索恩的身后停了下来。

“你说是吗？罗齐尔。”声音不再低沉，大部分人在这个空间里几乎能听到回音，但布莱克索恩还是感觉声音小得像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似的。

“当然，主人，忠诚的食死徒是不会有一点怀疑的。”他仍然一动不动，藏在袍子里的手指烦躁地依次揉搓着，“让我去扩大我们的队伍吧！我会为您找来最优秀的一批人，他们会取代那些不知好歹的叛徒！”

说到最后，布莱克索恩甚至拍上了椅子的扶手，戒指和木质的扶手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与他高亢的请求应和着。

“好-好-好，布莱克索恩，你还真是能读懂我的心。”伏地魔的步伐并没有调转方向，他依旧朝着前方走去，像一个随着风飘动的幽灵般轻盈。

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远，布莱克索恩缓慢地闭了闭眼睛，换了个方向放自己的目光。

“我本来想派你，还有你的妻子——伊索黛尔去帮我杀点麻瓜的，现在看来，有更适合你们的任务出现了。”白色的魔杖尖直直指向坐在对面的伊索黛尔，她毫不闪躲地盯着伏地魔的双眼，“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主人。”

“真是令人安心的一家——不是吗？”墙上的壁画接连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下一句话却没那么令人安心了，“我记得你们有个儿子？叫卢西恩？”

伊索黛尔好像突然失去了一些勇气，“是的主人，但他只有十四岁——”

后面的话被突然的转身掩埋在了沉默里，“是的——但如果有能力，这个年龄能干的事几乎数不胜数。”黑魔王的袍子拖在身后，随着他的脚步听话地前进着，“更何况他是个斯莱特林——那就更好了。”

并没有和伊索黛尔面面相觑的打算，他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给他写封信，别忘了带去我的问候。”命令的语气，比之前说的几句话都更加笃定，现在就连指针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伊索黛尔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能跟你做一样的事情。”最后指了指布莱克索恩，伏地魔似乎马上丧失了对他们一家的兴趣，手还没收回来就开始布置起下一个任务。

………

凌晨一点，卢西恩在看完了加急送过来的信之后彻底从床上坐了起来，“火焰熊熊。”

红黄色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跃动着要跳出束缚。

这是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伏地魔看起来似乎也太着急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么不适宜的想法甩出房间。

可能是什么魔法生物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听到自己的家被伏地魔当作临时据点，卢西恩竟然挑不出合适的情绪来面对。

他是应该恐惧自己的父母时刻活在黑魔王的目光下，随时有生命危险，还是该庆幸伏地魔对他们家族的看重？

这两周的校园生活，卢西恩几乎没跟什么人说过话，他的社交似乎断在了暑假，父母开学前的叮嘱在今天也成为现实，他知道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伏地魔的崛起可能比他们的毕业来得还要早，想想到时候可能会出现的无辜受害者——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对麻瓜的冷酷屠杀，卢西恩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那么的艰难。

至少他不用一直活在审视的目光下，至少他还待在象牙塔里，过着专属于学生的悠闲生活，大部分时间担心的只是课程和作业。

可能多年后的卢西恩回望，他会觉得这是残留的，最后一段幸福时光了。

“一切都好”，他在给莱姆斯的信里这样写道，他们一致同意在新的一年里把通信的频率缩减到两周一次，即使他们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即使他知道他们应该继续这样走下去，但卢西恩的良心叫嚣着推开对方，这封来信是使他做出最后决定的东西，莱姆斯完全可以享受自己在校的最后几年时光，他不必被迫知道这些。

坐在桌前犹豫了很久，天空都几乎亮了起来，卢西恩最后还是轻轻放下了笔，手指上已经浸满了墨水的痕迹，他把信纸按原来的样子叠好，妥善地放进信封里并迅速封了口，似乎是想阻止自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