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十二月的某个周末，敲门声在魔药办公室内响起，窗玻璃上还沾着浓重的雾，透进来的清晨的空气是不同寻常的冷冽。

“卢西恩？”斯拉格霍恩教授穿着一条基础色为绿色，花纹复杂的睡袍打开了门，他的头发像龙卷风的中心，正揉成一团盘踞在头顶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侧身让自己的学生进来，他立马紧紧地关上了门，生怕有第二个人造访。

“反正也没事，就想着提前来多学一会。”卢西恩熟练地走到办公室最里面的那块区域，在一张摇摇欲坠的黑色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他四处张望着满墙的瓶瓶罐罐，似乎是想看出距离上次来有没有多增加一些，墙壁上的裂痕好像在生长，已经从最底部延伸到了柜子的最下层。

他不自觉地前后摇着，现在已经跟凳子的凳腿成为好朋友了，他知道后面那根少了一小截。

“真是个好学的孩子。”斯拉格霍恩教授给自己和卢西恩都倒了一杯蜂蜜水，热气旋转地往上升着，让头顶上方的一块空气都变得磨砂起来。

卢西恩好奇地看向那个黑色的容器，魔药办公室里的东西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斯拉格霍恩教授就从来没拿错过吗？把装满疥疮药水的方形容器当成咖啡杯？

“已经学了……多久？快半年了吧。”斯拉格霍恩自问自答道，在对面的一个黑色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袍子的下摆沿着腿垂到了脚边，几乎要碰上花灰色的地毯。

“再有半年时间，你肯定就能掌握了！”他用一种在一天的结尾终于挖到宝石的目光盯着卢西恩，嘴角不自觉地就咧了开来，使他像个慈祥的老大爷。

“谢谢教授，蜂蜜水也很好喝。”卢西恩轻轻地把已经空了的杯子放回实木桌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在说出这句话后似乎这种轻松感就立马弥漫到了整个空间。

“哦！看来你渴了！”斯拉格霍恩发出幽长又低沉的一声笑，接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撑在扶手上，压出一个马上回升的凹坑，“那我们就开始吧！”

卢西恩几乎是立刻就抓紧了自己手中的魔杖——虽然不会用到，但他莫名觉得这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斯拉格霍恩的身躯直直地立到了他的面前，他静静地看着对方举起了魔杖——“摄神取念！”

斯拉格霍恩的双眼像黑洞一般将他吸了进去，卢西恩死死地盯着他的瞳孔中央，尝试着将自己的记忆排着队带离原来的地方。

自己第一次骑上扫帚、第一次和父母一起出去参加聚会、开学前在房间里预习新书、期盼着能去对角巷……一幕幕记忆如胶片放映般抽拉着划过他的眼前，每一块都是清晰而透明的。

在黑湖上看见霍格沃滋、分进斯莱特林、在魔法史课上第一次遇见莱姆斯、和莱姆斯一起散步、和莱姆斯一起吃饭、和莱姆斯一起大笑、和莱姆斯在有求必应屋里谈话……卢西恩猛地回过神来，在他意识到之前，接下来的记忆就如同藏进了厚重的铁门后，被封锁在坚不可摧的金库里。

斯拉格霍恩突然被弹了出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实景，右手还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

“真奇怪……虽然你之前有一些反抗的能力……但大多数时间里，追你的记忆就像抓幽灵的尾巴一样……看得见但摸不着，却也尽在咫尺。”教授喃喃低语道，很难说是在和卢西恩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刚刚……我能感觉到被一道很厚的门挡住了……你的记忆似乎完全把自己藏了起来。”他的眼睛从远处的某一个地方转到了卢西恩的脸上，“这是很大的进步！如果你能掌握这种方法的话，距离你将捏造的记忆真实地呈现出来就已经不远了！”

卢西恩呆呆地看着教授爬满了皱纹的脸，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成功。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教授？是练习的成果吗？“一贯的好学生作风，卢西恩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为什么，他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有进展。

“哦！对于初学者来说，如果在摄神取念的过程中触碰到了他记忆里的秘密——还是非常重要的秘密的话，他——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你——会更有可能把对方击出自己的大脑。”斯拉格霍恩随意地解释道，紧接着又回到自己先前兴奋的状态，他的语气像炸尾螺一样跳来跳去，“但这不是几率，你真的成功了！”

这时，最后的那段记忆又回到了卢西恩的脑子里，他猛然惊醒那是莱姆斯说出自己身份的那晚，那个他发誓一定会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夜晚。

两人在突然出现的沉默里面对面站了一会，卢西恩率先想起自己接下来还有安排，“那我先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我们下周继续！”

他的头快速消失在了门框外，斯拉格霍恩满满笑意地和他告了别，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把两只脚力所能及地伸展开来，“一个天赋异禀的学生！”他的语气好像在谈论一个不断升值的珠宝，到处都充满了甜丝丝的期待。

阳光甚至才刚刚出现，现在还是吃早餐的时间，卢西恩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斯莱特林的桌前，他在四年级开学后就几乎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了，特别是当有些斯莱特林用“特别”的方法打听到了卢西恩好像已经成为食死徒预备役后——甚至有人传他的手臂上已经印上了那个象征身份的标记，就更没有人管他了。

“卢西恩。”西弗勒斯端着一盘看着就寡淡的早餐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个盘子的边缘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怎么了？”卢西恩正在撕着一片吐司，他用手指把撕下来的一条按压成薄薄的一片，然后卷起来吃掉。

西弗勒斯的话似乎并没有那么外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中午回寝室说吧。”卢西恩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西弗勒斯，了然地对着他扬了扬下巴，“而且现在我有事。”

餐桌上附近的人很明显都注意着这里的动静，在卢西恩站起身来之后局部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有人企图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跟在他的身后。

一步一步地走到长桌的尾部，卢西恩转过了身，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得到他的邀请的人好奇地回过了头，他的眼睛里还带着那种少年独有的闪亮，“可以啊，去哪？”

格兰芬多长桌上。

小天狼星眼看着对面的人慢慢朝自己的弟弟靠近，他的屁股几乎离开了椅面，“他要干什么？”

莱姆斯好像在无意间听到了一句话，但因为实在太轻，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转头看向小天狼星，后者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好像被施了统统石化一样。

见得不到回答，他又把头转了回去，卢西恩最近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多了些，结合那晚小天狼星说的话和他在学校各个地方听到的传言，难道他真的乐在其中吗？

莱姆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