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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杏花雨-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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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邸的大火,连烧了三日,全府上下三十多具骸骨与焦黑梁柱熔铸一体,已分不出到底是什么人的了。滚滚浓烟笼罩在京都的上空,久久不散,就连远处青山之畔,隐匿的那个桃源小村,都能望到那层层烟雾覆盖下的府院残垣。

说起这小村庄,倒是四季如画,春有百花争艳,夏则绿荫蔽日,秋来枫叶如火,冬至白雪皑皑。村口,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溪边野花烂漫,常常聚集着来洗衣服的村中妇女,而其中有两名美妇人格外扎眼。

她们从山外搬来不久,素衣布裙的那位总在捶打衣衫,簪花绾发的女子则倚着青石吹笛,笛声未起,眼角先漾起笑意,还有个三岁小儿绕着两人衣角追逐。

“夫人好雅兴啊!”

这日夕阳西下,二人同往常一般,端着木盆转过溪畔芦苇丛,抱着孩子往家走,冷不防撞见玄色衣袍拦在青草径上。

“先......先生......”

来人正是朱焰,而那两名美妇人,便是本该和胡小七一同,葬身于尚书府火海中的阿陌和侍女湘儿。

“好久不见啊夫人,不请我去家中一叙么?”朱焰微笑着望向二人,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湘儿横跨半步,将阿陌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朱焰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我们如今早与那宅院断了关系!”

“湘儿姑娘紧张什么?”朱焰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皮笑肉不笑地说:“胡府如今已成一片废墟,谁又跟它有关系呢?我今日来,不过想与夫人...讨教些旧事。”

“阿陌快跑!带宝儿走!”湘儿转身猛地推搡,将阿陌和孩子推开,自己搬着木盆就想砸向朱焰。

“跑?能跑到哪里去呢?身为尚书夫人,小七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么?”朱焰一闪身,湘儿扑倒在路边的石头上,磕破了脑袋,血流不止,晕了过去。而阿陌再回头,朱焰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有一步之遥了。

此时若是他伸出手,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会折断在他的手心里。双臂不自觉地将怀中孩童搂得更紧了一些。

阿陌一直以来,都很害怕胡小七这位捉摸不透的先生,除了在胡小七面前,那人温柔地像一滩春水。一旦离开胡小七,这人就像庙宇中独坐高台的神明一般威压逼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焰,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

“先生...”阿陌喉间哽咽,抬袖拭泪,“斯人已逝,我也很难过夫君他......”

“别叫他夫君!你不配!”朱焰眸中烈焰翻涌,步步紧逼将女子迫至悬崖边际,“他从未怀疑过你,我亦如此。现在才知道,我们竟是都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停!停下来!你......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先把他扔下山去!”阿陌后背撞上冰冷山岩,退无可退,再往后就是万丈深渊,慌乱中将怀中稚子高举过顶,冲着朱焰喊道,“你想清楚!这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你想亲手杀死他的孩子吗!”

孩童的衣角在风中飘摇,叮铃一声,他认出那脚踝上的铃铛还是自己当年亲手给小七做的。朱焰骤然止步,凝视着孩童与故人神似的眉眼,如何也下不去手:“好,我说了,我今天来,只是跟夫人请教一个问题,只要得到答案,我就放你们离开。”

阿陌紧张地贴着石壁缓慢挪移,嘴上应付着朱焰道:“反正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即便知道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朱焰抬头看了看西边太阳的余晖,天际边仿佛能望见次焰山的雪峰之巅,“待他归来之日,若是问起,我好给他个交代。”

眼见着天色渐黑,怀中孩童啼哭声愈发急促。阿陌已经不想与他纠缠,只好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朱焰倚在石崖边,低头转着骨节上被熏黑的狐尾木环,“那场大火,起得蹊跷。偏偏在四更天众人熟睡时,尚书府从四面府墙开始,同时起火。而且,八扇府门,皆被人从外面锁死。全府上下三十七口人,都被烧得尸骨无存。”他忽然逼近半步,寒光摄入人心,“在这样的环境里,夫人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带着一大一小,逃出这火窖的呢?”

“你既然能来这里找到我,那不是说明,你已经全都知道了......”阿陌目光闪烁,眼睫低垂,声音越来越小,“何必还来问我?”

“那不一样。”朱焰抬手晃了晃小指上的木环,“我需要你亲口说给他听。”

阿陌对那木环印象很深,虽然在胡小七耳朵上时,跟现在比起来小了很多,但是多年来胡小七左耳从未离了这木环,即便是朱焰离开后,他左耳垂日日戴着这枚小环,那狐尾纹路她闭眼都能摹画。

有一次他们的儿子贪玩,沾了墨水画在了胡小七的左耳,把这耳环也涂染上了墨点,胡小七大发雷霆,让他挨了好一顿毒打。

也是那次,让阿陌真切窥见那个早已消失的朱焰,竟如刻入骨髓的烙印,从未在胡小七心中磨灭。纵是岁月流转,这人的影子仍如附骨之疽,渗入他们生活的每一道裂隙。

只是,直到胡小七临终前夜,阿陌还确信自己看见这耳环戴在他的左耳,按道理讲,现在应该已经跟胡小七一起,烧成漆黑的碳粉被吹散在空中了,怎么会还完好地戴在他的骨节上?

无所谓了。

阿陌是真的不想再跟胡府和这些人有任何的瓜葛,只想安安静静与湘儿隐居在山林,守着半亩薄田了此残生。

放弃挣扎的她,缓缓道出了原委。

“从你走后说起吧......”

朱焰的目光已锁住她怀中的孩童,声音冷冽地打断:“不,从你这个孩子说起。”

阿陌咬了咬牙,只好继续说道:“是!是我趁你不在,嘱托小厮将他带来我房中。是我给他下了药,是我想要一个孩子。这十年来,出入大小宴席,人们都是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骂我善妒,说我不孝,说我生不出孩子,还不让他纳妾,说我无贤无德......甚至皇后都特意召我进宫训诫!还有每次回乡,他们家人看我的眼神!

而他呢?有情有义,不离不弃,是世间难寻的好男人?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大家共同的选择,最后让女人来承受一切骂名?偏我成了天下人口中的毒妇!我也是名门出身的淑女,三书六礼抬进来的正妻,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侮辱和指责?”

相比于她的撕心裂肺,朱焰语气十分平和:“你明明可以选其他人。”

阿陌捶打着石壁,眼睛泛着泪光,“他是我的夫君,我们才是三拜的正经夫妻,除了他,我还能选谁呢?!不,连他都不是我选的,身为女子,我连选择自己相伴终生的爱人的权利都没有!连跟爱人相守的机会,都要千恩万谢来自他的赏赐!而你们想要在一起,只需要找一个女人就够了。”

朱焰一脸冷漠看着她声泪俱下,对于这些凡人世界的法则,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也没兴趣再了解更多凡世的不公平,打断道:“好了,我不是来听你抱怨世间不公的,这也不会减轻你谋害亲夫的罪恶。所以,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吧。”

“我......我没得选,我也是被逼的......”说到胡小七的死,阿陌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扪心而论,这些年胡小七对自己,真的算得上仁至义尽,对内对外都极力维护着自己作为胡府主母的地位,若不是......若不是......

“杀人者都说是刀牵着自己的手,而不是手拿起了桌上的刀。”朱焰冷哼一声,“那你手上的那把刀又是谁呢?”

阿陌低下了头,神色黯然:“湘儿有一个弟弟,前些年打死了一个地方官,被关进了大牢。本来只需要花些银两就能救出来,可是那办案的不知从哪里听的,知道了湘儿在尚书府当差,还知道她与我关系很近,便打起了我们的主意。不仅狮子大开口,要五千雪花银,还要我们帮他调到京城。”

“我去求过他,可是他根本不管。他说——”她突然扬高声音模仿着男人倨傲的腔调,“杀人偿命,今日是湘儿胞弟,明日又有张三李四,本官若开此先例,官威何在?他是不会被这种人威胁,留下把柄的。

湘儿就只有那一个亲弟弟,他可以不管,但我不行。若是当时受牢狱之灾的人是你,他还会说出这种话吗?怕是倾家荡产,堵上自己的前程,他也要想办法救你出来。只是因为我不过是个摆着好看的物件,所以我不配,不配得到他的垂怜,不配他帮我出面救下一条人命。即使他知道,这对我很重要,却依然是不屑一顾。就算我们只是表面夫妻,就算这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而已,他却只会跟我扯什么狗屁原则!生怕辱没了他清廉名声!”

朱焰看她情绪崩溃,泣不成声,帮她继续往下说:“然后你就去求了他的对头,督察院的陈御史,同时也答应帮他做一件事情,是么?”

阿陌深深吸了口气,胡乱抹了把脸,冷笑道:“还是要怪他这个人,十分可恶!本来我是去求的他在朝中的同僚,可他们见他不出面,都不敢帮我。我也是一时昏了头,在那人找上门来后,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他们把湘儿的弟弟从天牢里带了出来,却又绑到了其他地方。要我在府中帮他们找一本名册,找到就会放人。”

“那不是一本,而是......”朱焰想起了尚书府内,永远落着锁的那间阴暗的密室,“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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