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索恩小姐的魔药坊”建立了稳定、愉快的合作关系并拥有了相当令人愉悦的金加隆进项后,乔治就在假期拉着弗雷德开了一次不怎么正式的会议,会议核心是关于他们的恶作剧产品该如何更新换代好和目前市面上的产品作出区分。
两人现在手上宽裕,讨论结果是去麻瓜世界的魔术表演上找找灵感——那毕竟也是一种“把戏”。
他们一直对被称作“现代魔术界的传奇人物”的保罗·丹尼尔斯很感兴趣,得知12月27日是他连续8周驻场伦敦莱斯特广场剧院的闭幕场次,乔治与弗雷德决定这天无论如何都要来看。
27号中午,韦斯莱一家仍在忙着消灭圣诞节那天的剩饭,乔治目测这堆馅饼和牛肉还够再吃三天。
他对食物一直不算太热衷,只是不想浪费才吃到饱停下。
弗雷德还差几口光盘,乔治把自己的盘子放到水池让它自我清洁。他经过莫丽,弯腰在她肩上嗅了几下:
“妈妈,你喷香水了吗?”
莫丽高兴地扭头(她这些天总觉得心情舒畅):
“你觉得怎么样?”
“闻起来很贵——也很适合你。”
乔治伸出了大拇指。
有一缕气息异常熟悉,他本试图回想,但那又立刻隐没了。
下午两点,两人通过壁炉前往查令十字街,他们打算先去莱斯特广场东边的Odeon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乔治买票,弗雷德去买爆米花,当两人汇合,弗雷德死死盯着乔治手上印刷着《女巫》(The Witches)的两张票样。
场面现在变得异常滑稽了。
“我们大老远从巫师世界来这儿就非得找些熟悉感吗?乔治?”
弗雷德端着两桶爆米花,用死鱼般的眼神谴责他。
乔治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我发誓我们没得选。今天的另一部片子是《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我对和你一起看北非沙漠中的婚姻危机如何处理没有半点兴趣。”
弗雷德绝望地呻吟一声。
乔治勾着他的肩膀。
“走吧,别挑三拣四了。”
四点四十,两人从电影院出来,步伐一致地散着步。
“我不能理解一个邪恶女巫的伟大事业是把麻瓜小孩变成老鼠——她连成为食死徒的资格都不会有。真的吗?这就是麻瓜定义的邪恶?如此仁慈?”
“麻瓜们并不仁慈——而且这是给小孩看的童话故事。弗雷德,我们不生活在童话世界。”
“呃.....也不见得,我好像看见你的邪恶女巫了——不对、梅林啊!那是她姐姐吗?”
乔治第一次完全跟不上弗雷德的节奏。
“什么?什么我的女巫?什么姐姐——”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她。
“......那不是她姐姐。”
乔治走下台阶,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以他为主导逐渐缩短着。
有风抚过,目光中的红发女巫抬起左手将右边飞舞的发丝轻巧地别在耳后。
她的眼神专注地、沉静地望着面前洁白的石膏雕像——或许那不是石膏?他不知道,也不在意。
鸽子围绕在她周围跳跃、啄食,偶尔有几只腾跃在空中时,它们展开的羽毛剪影让一切都像是针对她的一幅装饰画——仿佛只缺那一个瞬间就能就此定格似的。
乔治搜肠刮肚地试图寻找出一些破坏此次行动的充分理由,思绪却又被她勾起的嘴角给牵走,像她别起发丝一样轻易。
越靠近,她的面孔就越发清晰。
下午的阳光为她的侧脸勾上一条光边,染成金黄的睫毛像轻颤的蝶翼,他甚至还能看到她鼻尖的微微起伏——它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圆润,优雅地挺立着。
阳光与皮肤的交界处透着一种粉红,比她清淡的唇色热烈几分。
他径直走到和雕像处于同一水平线的位置,但仍与莎士比亚的后背有不短的距离。
这绝对不是一种争取时间的刻意打算。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身影能被雕像完全遮挡住了。
乔治转过身,背着手,径直往前面走去,途中还用手指拨了两把自己呲上天的短发,也没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形象管理。
他终于完全走到了这座雕像的背面。
不知为何,这里似乎因为莎士比亚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场域,像某种真空地带,时间的概念好像被剥离,目光所及的一切变得很慢。
乔治微微歪着头,露出一只眼。
那张面孔从正面看要比侧面看更能体现和原来的不同,可惜他陷入词穷,无法描述,喉咙一片干涩,耳畔是如鼓的心跳。
她抿起了嘴角,垂下眼睛,微微歪了歪头,好像等思索完了这个临时冒出的问题就要匆匆赶往下一站。
所以他走了出来。
“......切达尔。”
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圆溜溜的,乔治为这双瞳孔盛着他而感到愉悦。
他当然拒绝承认这点。
“你怎么在这儿?”
尤利用震惊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他的到来让她模糊了麻瓜与巫师那不存在却又泾渭分明的地带。
“小姐,我觉得好像我问这个问题更合适,我们家本来就很喜欢在麻瓜世界转。”
“好吧,我来这边办点事,刚刚结束——弗雷德没跟你一起吗?”
“我在这儿!”
弗雷德的声音从尤利背后响起,她吓了一跳。
在尤利转头前,弗雷德已经绕道了他兄弟旁边,弯腰仔细观察着尤利的面孔:
“梅林!你是喝了增龄剂吗?我差点没认出你!”
“是的,我喝了增龄剂,因为我要办一些成年身份才能办的事儿。”
她扭头看向弗雷德走来的方向。
“噢,你们看了电影?”
乔治点点头。
“我们刚看完《女巫》,可惜,这是一场麻瓜们对邪恶巫师充满仁慈的幻想。”
尤利对他们的离奇行径发表了含蓄的评价:
“不理解你们的选择,但这简直像是一场行为艺术。”
弗雷德也发表了他的评价作为对这个话题的收尾:
“我宁愿和乔治去看北非沙漠中的婚姻危机如何处理——总之,我们今天主要是为了看晚上的魔术表演,你要加入我们吗?我们给你买票,魔药的事情还没感谢你。”
本来乔治在听到第一句时露出了窒息的表情,因为他、仍旧对、看婚姻危机如何处理毫无兴趣,但弗雷德很快抛出了一个明智的话题,因此他的面孔也立刻舒展开了。
这下尤利的表情更惊讶了。
“我也打算去看!保罗·丹尼尔斯,是不是?”
乔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他有些飘飘然了,仅能分出几分精力用来压住嘴角。
于是三人一起前往莱斯特广场剧院购票,毕竟是闭幕场次,想想也知道现场会有多火爆。
莱斯特广场剧院外墙是由红砖与铸铁雕花装饰共同组合而成,很有古典的艺术气息。
他们踏进大门,弗雷德活力满满地挽起袖口,上前一步走向售票员购票。
尤利没有拒绝,她明白他们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或许朋友会例外?不过她也不能确定他们算不算朋友。
她不了解格兰芬多的友谊。
弗雷德买了三张连续的前排VIP座位,每人三十镑,含一个魔术道具礼包与演出后见面会资格——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昂贵了。
“还要两个多小时,去哪儿?”
三人此时正坐在剧场门口的公共座椅上,弗雷德收好票,扭头问两人。
尤利环视了一圈广场,率先起身:
“走吧,去吃个饭,我请客。”
“你带麻瓜货币了?”
乔治撑着膝盖起身,他对这个问题持强烈的怀疑态度。
尤利用一种很微妙的目光注视着他,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在对乔治说:颤抖吧,你才是那头史无前例的蠢驴。
她取下背包,递给乔治:
“打开。”
“怎么?难道里面有一麻袋英——?”
乔治接过背包,戏谑的语气戛然而止。
尤利弯了眼睛,她拿回背包拉上拉链背在身上。
“质疑我,哈?”
乔治整理好表情,挑了挑眉毛:
“说真的切达尔,你是不是对麻瓜货币的购买力一无所知?”
“......”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尤利甩了个白眼给他,转身找路。
他们就近去了一家传统英式料理餐厅:Rules,尤利之前(拜访陋居那次)了解过他们家的斯蒂尔顿奶酪布丁与搭配波特酒酱的松鸡很有名。
不过尤利并没有靠自己找到餐厅的位置,她途中向一位女士询问了方向。
Rules餐厅创于1798年,最初为牡蛎酒吧,后来转型成野味餐厅。1971年面临拆迁时,还是因为诗人约翰·贝杰曼的呼吁才得以保留,如今它被认定为伦敦历史最悠久的餐厅——因此尤利认为应该难吃不到哪去。
餐厅是典型的英伦风情,座椅是清一色的红丝绒,暖黄的墙壁上挂着数个某种鹿的巨型头骨(这使尤利突然想起鹿肉也是他们的招牌之一),这些头骨间展示着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各类名门政要、娱乐明星留下的相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
“哇哦,你来这里不会很不适吗?”
乔治有些促狭地问。
尤利知道他是在说这里的黄红配色很像进入了什么格兰芬多主题餐厅。
“浓度再高些我也没有意见。”
他们找了靠墙的一桌坐下,此时已经有些客人了。
服务生给每人都提供了菜单,尤利让他们不要客气。
当尤利享用自己的斑点狗布丁(Spotted Dick)时,乔治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乳脂松糕(Trifle),弗雷德则还在研究伊顿麦斯(Eton Mess)的奇特造型。
“你不常来这边吗?”
乔治想起她来时向路人问路,好像对这边很不熟悉。
尤利点头。
“一两次吧。”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即使是飞路系统,你的庄园离麻瓜世界还是太远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问。
勺子在布丁里打了个转,尤利垂下眼也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嗯。确实是,很远。”
乔治没有再回话,他陷入一种安静,好在端上来的烤松鸡弥补了这一段空白,他找到了理由沉默。
此刻他们谈论着距离。
乔治以为这段距离是地球另一端的巫师庄园到伦敦麻瓜街头的距离,以为是神秘富有的巫师家族与落魄贫困的巫师家族之间的距离。
——其实那只是20分钟地铁的距离。
7站路,费用是1.2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