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是好事？”钮祜禄氏艰难开口，“万岁爷对仁孝皇后的感情有多深？谁不知啊，你觉得一个替身能将她取而代之吗？”

她忽然笑了，是被气笑的：“仁孝皇后那么一个完美的女子若被一个替身取代，那只能说明万岁爷配不上她。”

杨嬷嬷听得眼皮微跳：“主子，万岁爷是天子，合该坐拥天下美人，仁孝皇后长得就算是天仙下凡，行为处事样样挑不出错来，她也只能一时占据万岁爷的心……”

钮祜禄氏声音悲痛：“嬷嬷，如果连仁孝皇后都无法长久地占据万岁爷的心，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家族要是帮赫舍里氏送一个仁孝皇后的替身进来，我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不堪。”

见她面色不对，思及她爱美色的本性，杨嬷嬷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你很欣赏仁孝皇后吗？”

钮祜禄氏只觉此话如刀，让她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奴婢明白了。”杨嬷嬷沉默半晌，方叹道。

钮祜禄氏双目失神，嘴里喃喃：“我从未见过像她那么光彩夺目的女子，嬷嬷，我满族女子本该在马背上长大，入关后却像汉族女子一样被养在家中，我不甘啊！”

她是得尽父母的疼爱，可顺治爷偏宠董鄂氏，推崇汉家文化后，满洲贵族上行下效，再加上家族有意让她做皇后，她就像一只笼中鸟，抬头是一小片天，低头是数之不尽的规矩。

她想要骑马，想要去草原像鹰一样翱翔，却只能在梦里自由。

仁孝皇后家族底蕴不如她，却活得自由自在，满汉两族女子会的，她不仅精通，还推陈出新，令她忍不住用目光追随。

“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人？主子，你着相了。”眼见钮祜禄氏情绪低落，杨嬷嬷连忙上前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

“那是你有偏见，才无法欣赏她。”钮祜禄氏立即振作，“嬷嬷，你传消息回去，就说万岁爷对仁孝皇后情深不悔，赫舍里氏若在这时送一个替身进来，虽能得到万岁爷的几分看重，却会误了赫舍里家族和太子的未来。”

杨嬷嬷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钮祜禄氏讥笑：“万岁爷把对仁孝皇后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太子的身上，赫舍里氏若够聪明，就该处处为太子着想，而不是派一个赫舍里氏的女子进宫来招万岁爷和太子的眼。”

在三藩之乱未平息之前，太子是拉拢汉人的利器，三藩之乱若平复了，太子作为被康熙亲手带的人，他的地位只会越发稳固，寻常人根本就动摇不了他的太子位。

在这期间，赫舍里氏若安分守己，康熙看在它是太子母族的份上定会优待，若有其它的打算，甚至是阻碍了太子，只会被边缘化，再无未来可言。

“奴婢会把你的意思带到。”杨嬷嬷思忖片刻道。

钮祜禄氏面露疲惫：“你去忙吧。”

目送杨嬷嬷离开，钮祜禄氏忽叹口气：“仁孝皇后，你可否俘获了万岁爷的一颗真心。”

整整两年，康熙入后宫的时间很少，满宫妃嫔似在守活寡。

钮祜禄氏冷眼瞧着，只觉康熙对仁孝皇后确实有真心，可这份真心又能持续多久呢？她想不到也不愿去想。

“美人就该配一个真心人，哪能在这宫里枯萎？”她沉默许久，忽然发出一声呢喃，风一吹就散。

“主子，卫璎回来了。”这时一个宫女来报。

“快让她们进来。”钮祜禄氏一听，惊喜万分。

“怎么就你一个？乌雅玛琭呢。”瞧见卫璎一人进来，钮祜禄氏的眼皮微跳。

卫璎言简意赅道：“回禀主子，万岁爷把玛琭留在乾清宫的茶房当差，奴婢则做了乾清宫的九品女官，负责绒花工坊的事。”

钮祜禄氏听得失神，乌雅玛琭明艳绝世，确实是康熙会喜欢的类型，所以乌雅玛琭入康熙的眼了吗？

“卫璎，你想做宫妃吗？”钮祜禄氏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神情却是肃重。

听她语气不对，卫璎心念百转千回，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启禀主子，当被庶妃张氏罚站在烈日下后，奴婢确实心生妄想。可当绒花被你和万岁爷看中，如今又要被各个贵夫人喜欢时，奴婢忽然觉得做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官比做一个困在后宫的宫妃好上不少。”

钮祜禄氏听言嘴角浮现笑意：“万岁爷心里有仁孝皇后，他们夫妇感情不错，所以这宫里除了有子嗣的妃嫔外，各个都在守活寡，日子过得还不如家里呢。”

说罢仔细打量卫璎，钮祜禄氏忽觉她明明是瑰姿艳逸的国色，却偏偏如莲花柔美，清丽脱俗，以致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该被人呵护的女子。

而这样清丽动人的女子和前朝的董鄂氏何其相似，康熙又偏爱明艳的女子，卫璎长得再倾城绝色，怕是也只能做个花瓶摆放在后宫。

钮祜禄氏欣赏优秀的女子，卫璎虽然比不上仁孝皇后，可她的绒花技艺很精湛，能让京城焕发别样的生机。

她很喜欢她，不愿她的一生蹉跎在后宫。

“卫璎，万岁爷是很好，可他的心很小，大半分给天下，小半分给仁孝皇后和太子，就再也容不下其它，所以做宫妃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钮祜禄氏的脸上堆着笑，声音却含愁带怅。

“你和乌雅玛琭长得很美，这宫里除了卫瑶，没人比得上你们，本宫之前就想着你们两个若是有意，本宫就助你们一臂之力，若是没那个念头，本宫就让你们做女官，之后提前放你们出宫，让你们寻个如意郎君。”

“现在万岁爷做了这样的安排，本宫也不好擅自主张，只能顺着他的想法先做好绒花工坊的事。”

把话说完，钮祜禄氏又特意强调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只管跟本宫说，本宫会护你平安。”

卫璎愣住，然后对她行礼叩谢：“奴婢谢主子恩典。”

钮祜禄氏连忙让她起来，含笑道：“本宫虽不是皇后，却也是一宫主位，能护住一个小宫女。”

经过半月的相处，卫璎早就发觉钮祜禄氏很会欣赏美人，为人也大气，她愿实话实说就是因此。

如今听她做出这样的承诺，卫璎顿觉钮祜禄氏若不是身份使然，一生都要困在这宫里，或许会在宫外活出自己的风采，毕竟清初满族汉化得不够彻底，满族女子会比汉族女子更自由。

“主子，奴婢是乾清宫的女官。”卫璎很感念钮祜禄氏的好意，却不得不提醒道。

“万岁爷不是小气之人，再说他心里都是仁孝皇后，再美的女子都犹似红粉骷髅，虽能一时入他的眼，却不能长久。”钮祜禄氏意有所指。

卫璎却觉得康熙是怀疑那些长相倾国倾城的女子有问题，才不敢轻易宠幸。

她抬眸看一眼钮祜禄氏，见她眼中有怀念，心里只觉有疑虑在冒，面上却恭敬道：“情最难长久，所以后宫女子只求一个安稳，玛琭亦是如此，奴婢只愿主子能在她遇难时搭把手，其余的不敢奢望。”

“你担心她？”钮祜禄氏眉毛微扬，“仁孝皇后是明艳倾城的女子，满蒙汉三族的女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万岁爷与她是少年夫妻，两人感情深厚，乌雅玛琭再动人，也只是个新鲜，后宫众人对此清楚，不会害她，你放心吧。”

听钮祜禄氏话里话外都在夸赞仁孝皇后，也打心眼里认为康熙对仁孝皇后深情无比，卫璎不禁对她产生一份好奇心，只因康熙身上的两大护体光环有可能就是她留下来的后手。

“仁孝皇后是贤后，玛琭若因她得万岁爷几分看重，也是一种幸运。”卫璎边说边微不可见地用余光扫过钮祜禄氏的面容，见她深以为然，顿觉仁孝皇后就算是个有金手指的穿越女，她也是个和善的，不比卫瑶。

“在这宫里若想得宠，就得有几分像仁孝皇后，可惜自她去后，万岁爷就冷了后宫，有心的人无法出头。”钮祜禄氏忽叹，“卫璎，本宫不想你落入险境，所以本宫会将绒花工坊全权交给你，若有人有异议，你尽管让她来找我。”

她说完想着太皇太后对绒花的看中，当即让卫璎做一些绒花首饰送给她，之后就把昨日的绒花盆栽一一送出去。

聪明的宫妃收到绒花，转念就明白她的用意，很是配合地卸掉金银手镯、点翠发饰，带上绒花与友交谈。

一时间绒花成了后宫女子的时尚潮流，内务府不得不加急制作绒花首饰，满足她们的需求。

但当宗室和大臣的女眷也受影响，开始追逐绒花时，整个京城都陷入了绒花的时尚潮流中。

内务府的簪娘再能干也无法满足她们，更何况她们做出来的绒花首饰不如卫璎带着人做出来的。

于是卫璎这个新鲜出炉的九品女官就成了香饽饽，被不少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