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被这声叫的晃了神，微微叹了口气，用拇指推平了林延的眉心。

他这些年过的不易，但归根到底不能算是林延的问题。

他年轻，他冲动，惹了麻烦，又犯了错。

如果没有那些无故的猜忌，没有那些越界的试探，或许他和林延之间，也能平平淡淡过上许多年。

他贪心，黏人，醋劲大，当初没有能力把人留在身边，现在有机会摆在他眼前，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陈谨把林延圈在怀里抱了一夜，半梦半醒时，无数次收紧手臂确认林延的存在。

人就是要抓住才不会跑。

第二天陈谨再睁眼时，林延还乖乖枕在他怀里，平缓的呼吸打在他胸前，整个人看上去很柔软。

陈谨瞥了眼时钟，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但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好，比起零碎的梦，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林延，对他来说算是恩赐了。

过了晚上那个感性剖白的时间段，陈谨有点为昨晚的行为后悔了。

他和林延之间哪有那么简单？就算先不计较那段婚姻时光是不是有爱，林延和他分开时的厌恶总不会假。

分开的早几年，陈谨总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林延那双阴沉的眼，想起国外那次毫无预兆的爆发，想起那张异国他乡传回的堕胎药购买记录。

林延该是恨他的吧，看着冷冷清清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陈谨看着臂弯里林延人畜无害的睡颜，后怕的同时又藏不住得悲伤。

就这么讨厌他吗？讨厌到牵连另一个生命的到来？

陈谨慢慢挪动着手臂，把林延从身上剥离下来，从床头拔了个手机，就踩着拖鞋出了门。

他还是没法直面对林延的感情，有了前车之鉴后，林延的一举一动都染上了极重的目的性。

陈谨打开手机回了几条消息，有了秦隅当中间传话筒，小妈真就恩准了他休假一天。

他之前答应了林延，要陪着在林母面前演戏，上周忙忙碌碌混了过去，今天得空是一定要过去一趟了。

陈谨用昨天买的食材煲了个汤，趁着煲汤的功夫，又把两人的午饭顺带着做好了。

林延足足睡到下午两点，慌慌张张推门跑了出来，刚好撞上陈谨从厨房里拿碗筷。

林延眼神放空朝他望了过来，缓了两三秒，才彻底回过神来。

“我今天和你去妈那儿。”陈谨放下碗筷后，冷着脸摘了围裙。

林延怔了半刻，机械式点了点头，扶正了睡衣后，轻咳一声进了客卧。

陈谨找了个保温桶，把煲好的汤装了进去，再回来的时候，林延已经收拾利落，坐在餐桌旁了。

“妈这两天怎么样？”

“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各自握着的筷子都悬在了半空中。

陈谨没想到这遭话题还没过去，一时之间喉结滚动，抿了下嘴唇没有答话。

“精气神好了很多，我咨询了国外的医师，结果还是那样。”林延神情恹恹的，语气里猜不出情绪。

陈谨安慰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沉默点了点头。

“我想过了，孩子的事不用你操心，等送走我妈以后，我会带着孩子换一个地方生活，我找律师聊过了，会在孩子出生后跟你签一份保证书，关于抚养和遗产分割的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谨没能把话听完。

“孩子我会自己养，不会让他影响你的生活。”林延一本正经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陈谨没忍住丢了筷子。

林延呼了口气，弯腰从地上把筷子捡了起来。

“我保证，除了我和你，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陈谨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不说孩子就不会问吗？你到时候打算怎么介绍我？说我是你失败婚姻的前夫？还是他素未谋面的小三爹？”

陈谨话音刚落，林延手上的筷子就甩到了他脸上。

没等陈谨反应过来，林延就起身，直直走向了门口。

背影消失后，没两秒门口就传来“嘭”的一声。

“啧……”

陈谨懊悔地埋头顿了半晌，抓起保温桶就穿鞋跟了出去。

还好小区比较大，陈谨抢在林延出小区前，把人拦在了半道上。

陈谨一把抓住林延的手腕，用劲把人停在了原地。

“我话说重了，对不起。”陈谨侧身上前，垂眸对林延道。

林延手上挣脱的力气减了减，朝四周环视了一圈，还是松了口：“去开车吧，我在门口等你。”

有台阶下，陈谨也就没执着，放开林延的手腕，把保温桶递给了林延。

“我去二号门。”

陈谨回了趟家，把两人的外套都取了下来，车停在二号门后，等了五分钟林延才将将走到。

“先别系安全带。”陈谨松开自己的安全带，转身对林延道。

林延听话照做，把保温桶放在脚边后，别过头看了过来。

“低头，我做个临时标记。”

“不用。”林延回正身子，扣上了安全带。

陈谨主动吃了个闭门羹，心下不恼，发动车子去了疗养院。

他刚说的临时标记，其实是有讨好的意思在，既然林延回绝了，那他也就不自讨苦吃了。

陈谨私下算过频率了，一周一来是最合适的状态，多了难免虚假刻意，少了又会太过疏离。

好在事实也和他预料的大差不差。

林母的病床边堆起了好大一摊毛线团，这阵仗比才入冬那会儿还要盛大。

“小谨来啦，快过来坐，看看我给孩子织的毛衣，漂不漂亮？”

林母精气神确实好了很多，放下手上的毛线针，从床头捧了一沓小衣服出来。

“好看，妈你怎么开始忙这个了？织了这么多……”

陈谨翻看着手上这些小毛衣，不单是颜色和花纹各不相一，就连织的纹路都没有重复。

“不多不多，小孩子长的快，毛线都是羊绒的，等这件织好让小延拿回去洗洗，多晒晒太阳别沾了病气。”林母笑盈盈道。

“妈，陈谨给你煲了汤，喝口休息一下吧。”林延熟练升起桌板，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

“小谨有心了，小延你先喝两口，要孩子还得先养好身子，太瘦的话，孩子营养跟不上。”林母汤还没送到嘴边，就连着碗一起塞到了林延手里。

陈谨见林延面上为难，赶忙打圆场道：“不用，妈你喝就行，我们才吃了来的，等我晚上回去给他炖点别的补补。”

“一口两口不胀人，我这身子骨就这样了，你给小延养好了就行，不用对我多费心。”林母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神示意林延喝。

林延面无表情地把汤喝了个干净，从床头抽屉里掏出个口袋，仔细把那些个小衣服都装了起来。

“你也不用天天都过来，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林母转头又叮嘱起林延来。

“不累。”林延的情绪藏的很深，特别是在林母这块。

陈谨看着心里别扭，岔开话题道：“我白天忙，不经常在家陪他，林延一个人在家也闲着，能来这儿跟妈说说话也是好的。”

“工作忙是好事，看你们俩现在这样好好的，妈也就放心了。”

“妈，他晚上还有别的事，我送他先回去了。”林延默不作声在旁边听了阵寒暄，突然插话就要赶人走。

陈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事情，但气氛被林延推到这份上，也至少堪堪住嘴离开了病房。

“你以后不用过来了。”林延把陈谨送到大门口，才开口通知道。

“因为我今天惹你不高兴了？”陈谨没头没脑脱口而出。

“我会告诉她你出差了，很感谢你这些天的配合，之后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就别过来了。”林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十分真诚地给他下逐客令。

“为什么？”陈谨没有松口。

“你就当我装不下去了吧。”林延委婉道。

陈谨被林延说的心头一颤，心底里竟生出一股谎言被拆穿的窘迫。

他装的没有半点心里负担，与其说是配合演出，不如说是借机假戏真做。

“我……”

陈谨话还没说出口，就下意识瞪圆了眼。

林延毫无预兆地上前一步，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接着一个温柔眷恋的吻，就单方面降临到了他的唇齿间。

陈谨感受着唇齿间的温柔，没等他细品，做出回应，林延就后退两步，撤回了安全距离。

“对不起。”

林延轻飘飘留下三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进了疗养院。

陈谨傻站在原地，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太突然了。

林延主动亲他了。

陈谨踮脚朝林母那间病房的窗台看了好久，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林母探头，林延才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陈谨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考虑到两人之间时刻可能发生的不稳定事件，他还是决定等人晚上回来再问。

可他这一等，还没等到林延回来，就等到了另一件麻烦事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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