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陛下下旨后,姜云禾就将自己关在礼部尚书府中准备着嫁妆。
她不想将这一切当成是一次算计和交易,她嫁的是她爱的人,哪怕是全天下人都不看好他们,姜云禾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婚仪将就的。
就在大婚前三日,贵妃娘娘突然传来懿旨,宣姜云禾入宫。
如今姜云禾要嫁给敖景安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今次贵妃唤她入宫,大抵也是为此吧。
姜云禾小心翼翼地踏入贵妃宫中时,贵妃正在小花园中品茶。
她看见姜云禾脸上登时涌起笑意:“姜姑娘快过来。”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快来本宫这儿坐吧。”
之前虽然与贵妃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可姜云禾从未与贵妃娘娘说过话,她本以为这般绝美高贵的女子应是位冷面寡言之人,却不想今日一见,竟是如此温婉随和,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人。
姜云禾谨慎地坐在贵妃娘娘身侧,她抬抬手,身后的宫女立刻也为姜云禾斟上一杯茶,扑鼻的茶香让姜云禾紧张地心舒缓了不少。
“姜姑娘,三日后便是你与阿黎大婚之日了。”贵妃娘娘开了口,姜云禾连忙放下茶盏看向她:“今日本宫唤你来,是有一份礼物要赠予你。”
她抬手,宫女将红色的礼盒拿给姜云禾。
在贵妃的示意下,姜云禾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累金丝的镯子,镯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镶嵌着的红色宝石却依旧幽幽闪着光。
姜云禾连忙跪下谢恩:“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只是臣女福薄,怎敢收娘娘这般贵重之礼。”
贵妃让人扶她起来,然后她伸手拿起那个镯子,眼神中满是怀念:“你在本宫这里不用这般拘谨,阿黎从小在本宫身边长大,他甚至比本宫的亲弟弟还要与本宫亲近。”
“而这镯子乃是当年名动长安的孙夫人留下的,她是阿黎的母亲,也是本宫的胞姐。”
竟然是敖景安亡母之物!
贵妃大概是看出姜云禾的震惊,她缓缓说道:“当年姐姐她嫁给阿黎的父亲后,因着姐姐美貌被恶帝觊觎,阿黎的父亲自请带着全家流放边疆,却担心姐姐受苦,所以偷偷将姐姐送回本宫的娘家。”
“姐姐生下阿黎后,本可以藏在楚国安然一生,奈何恶帝势力,姐姐的行踪被察觉,恶帝本就忌惮陛下和先帝,所以就想借此机会灭了楚国。”
“是姐姐用自己的命,才换来楚国后面得以延续那么多年。”说起敖景安亡母离世的原因,贵妃娘娘忍不住垂泪:“可怜小小的阿黎就这么没了亲娘,而后他父亲又战死沙场,阿黎是在本宫身边长大的。”
贵妃拭泪继续道:“阿黎他从小就比常人能吃苦,后来本宫嫁给陛下,他也跟在陛下身边,如今能有这般盛世,阿黎绝对是头功。”
她抬眸看向姜云禾,伸手拉住她:“从小到大阿黎的性子都十分淡漠,你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亲近的女子,如今他愿意娶你,本宫知晓你绝非恶人,阿黎受了很多苦,望你日后能够与他真心相待,白首不离。”
*
蝉鸣如沸,七月的暑气将长安城蒸得滚烫。
景安王府朱门大开,平日冷清神秘的府邸,今日红绸缀满飞檐,鎏金喜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宾客们手持洒金请柬,望着府中堆成小山的聘礼窃窃私语——据说光是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便足足摆了三桌。
姜云禾坐在礼部尚书府的雕花妆奁前,听着外头喧闹的喜乐声和宾客们不时传来的惊叹声。
酥酥正含着眼泪将珍珠流苏钗簪进她发间,冰凉珠串垂落额前,映得铜镜里的面容泛起细碎的光。
她知道自家姑娘对敖景安的情意,也清楚姜云禾受过的苦,只盼着姜云禾未来能够幸福。
嫁衣上的金线牡丹在熏香中发烫,这是她亲手绣的纹样,每一针都藏着她这么多年对敖景安的情意。
她低头,贵妃所赠予的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每每想到贵妃所说的敖景安的过往,姜云禾就忍不住心疼。
她不会让敖景安再受伤,也绝不会背叛敖景安的。她发誓。
看着镜中如牡丹般美丽的容颜,姜云禾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也清楚以敖景安的性子绝不会对这婚事就这么轻易妥协,自然是有着他的算计和安排。
但那又如何呢?只要能够嫁给她,姜云禾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然值得。
“快看!景安王爷来了!”外头传来骚动。
姜云禾透过窗棂,望见敖景安身着朱红喜袍,墨发束着鎏金冠,腰间别着她系的剑穗。他负手立于骄阳下,身姿挺拔如松,却在瞥见身着红裙的姜云禾的瞬间,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向来冷心冷情的景安王,竟为一介女子大摆十里红妆!”
“哼,这姜云禾就是个狐狸精,把王爷的魂都给勾走了!”
“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什么议论声对于姜云禾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在喜娘的引领下走到敖景安面前,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按长安的规矩,大婚时,新郎需以箭射落新娘盖头。
姜云禾站在那里,红盖头将她的视线全都遮挡住,她只能听见敖景安接过弓箭时,弓弦发出细微的嗡鸣。
外头突然安静下来,姜云禾能想象到众人屏息的模样,而他的目光正穿透红绸,与她隔着咫尺对视。
“景安王这是要动真格?”有宾客窃窃私语:“谁都知道这个仪式不过虚晃一箭即可……”
敖景安是故意的。
虽然知道以敖景安的能力,她是不会有事的,但弓弦声响的刹那,姜云禾还是忍不住攥紧裙摆,却见那支箭擦着鬓边珠翠飞过,带着凌厉的风声挑开红绸。
她抬头,正对上敖景安深沉的目光,他耳尖泛红,却故作镇定地冷笑:“这般胆小,如何做我的王妃?”
在姜云禾面前,敖景安从不自称“本王”。
姜云禾心尖一颤,忽然想起自己与他初相识那日,那时候的少年和此时身着喜服的男子仿若重合在一起。
她指尖抚过嫁衣上的牡丹,轻声回:“王爷若真想伤我,又何必留这三分力道?”
敖景安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弓的手微微发紧,周围宾客却误以为这是他们新婚夫妻的情趣,纷纷鼓掌叫好。
他们离府前需要拜别姜云禾那位便宜舅舅,姜陶此时脸上满是笑容地看着他们:“古语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望你与贤婿举案齐眉,共担风雨,立合欢之盟,筑百年之约,他日兰桂齐芳,阖家美满,此乃吾心所盼。”
姜云禾不知道这话中有几分真心,可如今自己也算是只有这位舅舅一个亲人,她福身行礼:“歆歆记住了。”
“请舅父放心。”敖景安竟然也陪着姜云禾行礼,这倒是让姜云禾很是意外。
拜别舅父后,姜云禾被牵上花轿,令她没想到的是,今日敖景安成婚,陛下竟然也到了景安王府。
陛下端坐在喜堂主位,望着牵着红绸进来的一对新人满意微笑:"景安王年少有为,姜氏温婉贤淑,你二人成婚,实乃我朝佳话。愿你们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陈有意则是站在陛下身侧,手中折扇轻摇,扇面画着半朵残荷,墨色晕染间,目光掠过姜云禾嫁衣上的牡丹,指节微微发白。
拜过堂后,姜云禾被送至喜房内梳妆,陛下特许她可以陪敖景安一同敬酒。
等到姜云禾赶到前厅时,敖景安正被一众同僚拉着灌酒,他额角渗出薄汗,双颊通红。
姜云禾连忙上前,替他挡酒。
而后又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将他拉进侧廊的月洞门。廊下的冰盆蒸腾着凉意,却压不住他身上的酒气与灼热气息。
她取出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踮脚替他擦拭额角:"王爷,您不要喝了,您又旧疾在身,何必这么逞强......"
话音未落,敖景安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描金屏风后。
朱红喜袍垂落如瀑,将两人的身影笼在阴影里。
他的呼吸喷洒在姜云禾耳畔:"知道我为何故意射那支箭?"
不等她回答,敖景安滚烫的唇已覆上来,带着酒意霸道的侵入。姜云禾浑身发软,只能攥紧他胸前的金线,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廊外戛然而止。姜云禾猛地睁开眼,透过屏风镂空处,望见一抹月白色衣角。
敖景安也察觉到了,却将她搂得更紧,舌尖扫过她颤抖的唇瓣,似在宣示主权。外头传来折扇轻敲栏杆的声响,随后是陈有意漫不经心的声音:"阿黎你倒是心急......"
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叹口气后,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敖景安才松开她。
他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已经嫁给了我,就不再是他的人了,若是他再为难你,你便和我说,我替你出头。"
姜云禾望着他耳尖未褪的红,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王爷这是在吃醋?"
敖景安眼神一暗,再次吻住她,这次带着惩罚般的力道,加深了这个吻。
姜云禾被他亲的双腿发软,她使劲推开敖景安,然后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该回喜房了,对吗?”
那声音带着一丝喑哑,还带着一□□。惑。
望着姜云禾那期盼的眼神,敖景安双眸迷起,猛然将她抱起后,大步向着喜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