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祖洪才前世加上这一世,研究府试的考题已经很久了。
上辈子,他没有很好的师父指点,自己苦心孤诣地熬了多年,最终也只考了一个名次中等的举人。
但是这一世不一样。他不仅有了县令周川墨大人的指点,更重要的是,周川墨大人给他找来了前三届前几名的真题和答卷。
关书达大人任本省学政大人已经四年了,前两届的试题都是他出的,并且在副主考批阅之后亲自点的会元。
之前的真题和高分答卷对于祖洪才来说,非常有意义。
他前世活了那么久,早已对人性、对实践有了深刻的认识。
看了那些真题和答案之后,祖洪才对关书达大人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喜欢什么样的答卷,基本上内心之中有了清醒的认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再组织语言答这道四书题,就比较顺畅,也比较答得舒服了。
第一场考试的时间是到黄昏的时候,如果之前答完,提前交了卷,也不能离开考房。
因此祖洪才虽然对题目是胸有成竹,但也没有着急,认真细心的打了草稿,并且在草稿写完之后通读了几遍,订正了错字漏字。
之后,他再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
然后醒来用清水净水、净面。等待自己完全清醒,状态完全恢复之后,打开答卷,对着自己的草稿认真抄录。
他大约辛苦了一个半时辰之后,就把所有的答案都抄好了,他安静的等着自己试卷上的墨迹干透,然后便及时交卷了。
他交卷的时间不算早,但是也绝不算晚,那时候离黄昏还有半个多时辰。
他绝不敢把时间放到最后,万一墨迹没干就衙役收上去,之后弄脏了、捻卷了,没有成绩,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宁可做得完整一些,提前一些,打有准备的仗,也绝不能拖到最后一秒。
祖洪才在自己的卷子被收上去之后,就轻松了不少,他慢悠悠地向衙役举手示意,让衙役跟着他去上了个茅厕,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回来进食、睡觉、休息。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衙役们又开始敲了锣,开始发第二场的试卷了。
第二场是考五经的题目和作诗一首。五经指的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一般而言,每个考生只选一经来学就可以了,科举考试不要求大家是全才,只要大家专精一门课就行。
治《诗经》和《春秋》二经的考生最多,《礼记》《尚书》的次之,治《周易》的最少。
祖洪才前世选的是《春秋》这一经,这辈子自然也选这一经。
周川墨县令大人寒门出身,选的也是最大众化的《春秋》一经,在治学上给了祖洪才很多帮助。
张逸晨选择自然也是《春秋》这一经,毕竟他岳父对他也是毫无保留的教学,他还可以和同治《春秋》一经的厉害同窗祖洪才一同讨论,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在了解了周川墨和祖洪才在五经里面选择的是《春秋》之后,立马也就选定了《春秋》,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性。
省学政关书达大人念书时候主治的经书是《诗经》。
但是他的学问非常深厚,再加上有了这么多年做学政、做其他官员的经验,对于《春秋》等其他四经也有很深的造诣。
所以他属于全才,在批改卷纸的时候不会偏重于哪一经,对于治其他几经的人来说,同样有能考得很好的名次的机会。
这样对于所有的考生来说都是很公平公正的,也正是因此,关书达大人做了这么久的省学政大人,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还是在燕京城这种燕王爷脚下的位置,着实说明燕王爷实在是很信任他了。
五经的题目虽然很多,但是考生只要挑选和自己有关的那一科就行了,题量不算很大,所以对于第二题作诗题大家也能从容的应对。
祖洪才早上将《春秋》这一经的题打完草稿之后,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他休息了一下,然后养精蓄锐完成,才开始展开答卷开始誊抄自己的答案。
到了中午的时候,其他考生大部分开始休息吃饭了。
但是祖洪才觉得若是停在这里,那么墨迹的颜色可能不一致,会让试卷留下一个他不能容忍的“瑕疵”,于是他便决定忍一忍,待全部答卷誊抄完毕再开始吃午饭。
等他写完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木板上休息,同时也在等着答卷上的墨迹干了。
本来想边吃东西边等的,但是祖洪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己心中的紧张程度。
现在自己根本吃不下东西,也不愿意吃东西,满脑子都是自己吃东西以后不慎将食物弄掉在卷纸上,捻卷了的画面。
祖洪才叹了口气,算了,反正现在心思高度紧张,一点儿也不饿,就再等等吧。
他一直等到自己墨迹干透,将试卷上交给衙役才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吃中午饭了。
他在一边吃中午饭的时候看着作诗的题目一边思考着,想一想要做什么诗。
今年关书达出的题目很接地气,是“悯农诗”。
祖洪才想起了前世里兵灾过境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本来的鱼米之乡江南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了。
简直就是饿殍满地、赤地千里,他们一家跟着灾民们九死一生才来到了北地。
那样的人间炼狱真是不敢多想,那样的老百姓真是苦到了骨子里。
等到祖洪才吃完饭,净好手,开始写诗的时候,简直是诗才迸发、文思泉涌,提笔不一会儿就挥就了一首悯农诗。
之后祖洪才再仔细研究了一下诗的平仄,然后推敲了一下自己诗中的用词,不一会儿就定稿了。
祖洪才也不耽误,立即就把自己修改好的诗句誊抄上去,等待墨迹干透之后交了卷。
他之前因为省却了一顿吃饭的时间,上午交五经试卷就算比较早的那个。
下午作诗的时候也是很有灵感,所花的时间不算很多。所以在下午交诗作题卷纸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上算是前十个之内交卷的了。
交完卷之后,祖洪才将两块木板竖起来,让自己在考房里有了个走动和舒展身体的空间。
在考房里窝了这么久,他这个身体没长成的十五岁少年都有些受不住,真不敢想象张逸晨他们那样长得比较高大的北地成年男子该有多憋屈。
确实如祖洪才所料,张逸晨在考房里是比较憋屈的。
一来是他对自己的学问不自信,在答题的时候高度紧张,速度就慢,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将将黄昏才交了卷,让他心惊不已。
二来是因为他家很有钱,他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吃惯了山珍海味,所以吃这种干粮就有些难以下咽。
睡惯了“高床软枕”,所以考试第一天晚上在这个硬木板“床”非常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好,第二天起来气色极差。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他作答五经题只够时间打完草稿的。
在勉为其难地吃完一顿“午饭”之后,张逸晨便开始誊抄自己的五经题答案。
等他誊写完毕已经又接近下午吃饭时间了,可是他还连诗作都没有开始动笔写。
待得他翻开诗作题的时候,差点儿吐血三升。
他平日里写惯了“春花秋月”“琴棋书画”,都是那些阳春白雪的东西,也以写这样的诗作为傲,哪里研究过什么“悯农诗”?
但是幸好他父亲所拥有的财产种类非常多,也有不少田地在乡下,他平日里到乡下别庄上也去游玩过几次,还算是见过一些佃户。
此刻张逸晨拼命地想了一下当时那些佃农与管家说了些什么,还有平时听见了父亲与管家偶尔聊到的几句和租子有关的话。
张逸晨才勉强知道水灾和虫灾等自然灾害会让田地产量减少,这种时候自己的父亲张老爷就会免除一些佃农的租子,要不然他们就没法生存下去,过不好年。
张逸晨赶紧将自己脑中所有的关于“悯农”的内容搜搜刮刮,勉强拼凑出来了一首诗,然后赶紧趁热打铁写完。
他也没有时间仔细琢磨诗作的平仄等问题,没有时间细细雕琢自己诗作的遣词造句,只是在写完觉得还算通顺以后便飞速誊写到试卷上去。
万幸他交卷的时候还未黄昏,也算是完成了。
第二天黄昏衙役来收卷的时候,有不少考生哭着求他们再等一等,可是衙役哪里敢违反考试的规矩,自然不敢通融,硬是把卷纸收走了,引起考生哭声一片。
甚至还有一些考生因为卷纸没答完,状态又奇差,甚至在衙役收卷纸的时候气急攻心晕过去了,被抬出了考场,送到医疗室急救去了。
但是对于这样的考生,有些能救过来,就会送回来考房继续参加明天第三场考试。
可是经此一遭,也算是废了,不光是身体崩了,心态了崩了,明天的第三场考试也不见得能好好,这一科府试想来是中举无望了。
有些便是救醒也气若游丝,完全不能再继续参加之后的考试了,便只能让衙役们将他抬出考场,交给他们的家人带回去。
别因为一场考试丢了性命。
一般有些考生是撑不过考试的,但是也极少有人会在考场上就丢了性命的,官府也怕担责任,看着不行就赶紧送走,避免考试死在考场内。
张逸晨听到这些哭声之后心情愉快,觉得还有那么多人估计是交了诗作题白卷或者是没有写完交了半成品,自己应该已经比好多人都要优秀了。
看来自己今天虽然答得不算太尽如人意,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考上的。
他完全不知道优秀的人比如说祖洪才,已经早早交卷,早早休息,连锻炼身体都没有拉下,此时已经休息得不错,开心地睡着了。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心情好,在考场里的第二天晚上,张逸晨睡得很好很香,第二天也精神百倍地迎接考试。
只能说,精神上的力量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