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很早就在宋家工作了，最早认识宋念慈的时候她还特别小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孩，很爱笑，笑起来有甜甜的小梨涡，最不苟言笑的宋正北也忍不住常常抱她、逗她玩。

陈瑜看着宋念慈被家里宠着长大，然后到如今脸上充满崩溃与颓唐的神色。

陈瑜替宋念慈消完毒，抿唇开口道：“小慈你别难过，你好歹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女儿。我想他们只是太着急安排祝小姐了。”

“我回家前也是这么想的。”

宋念慈低着头，她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挂着一条珠串与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玉镯是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她十六岁生日宴办的盛大，所有人对她投射过来爱的眼神。

而她的十七岁生日，是这样过的。遗忘、责备、混乱与同情。

宋念慈开口问：“陈医生，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是不是把她的生日宴弄砸了？”

她本来想的是，等到生日宴结束，她走回家对着宋正北与柳知艺扮点可怜，落落大方地祝那个女孩说生日快乐。这是她最好的、最不讨人厌的选择。

可是路上发生了意外。

可是宋念慈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陈瑜安抚宋念慈，“你没有弄砸祝小姐的生日宴，他们本来就快结束了。”

她告诉宋念慈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经过一个霸凌现场被吓晕倒，然后被宋正北接回来。

霸凌吗……？

宋念慈回忆起那个少年蹲在她身前的样子，立马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所以陈医生你就被通知过来帮我检查一下吗？”

“不是。”陈瑜抿了抿唇，“祝小姐这两天有点感冒，生日宴我一直陪着。”

宋念慈低头，“这样啊。”

原来宋正北和柳知艺他们，是可以这么细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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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没完成的晚宴变成了几个人同坐一桌、尴尬的晚餐。

虽然宋家一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这么沉默与冰冷的氛围还是第一次。

柳知艺和祝秋给祝抒怀夹着菜，柳知艺也顺便帮宋念慈夹着菜，但宋念慈盯着碗里的米饭，完全没有吃饭的欲望。

都说胃是身体的情绪器官，现在她一点也没有胃口、胃隐隐发疼，是不是证明她此刻真的很难受。

宋念慈低着头这样想。

饭桌上的沉默最后还是由饭桌规矩的制定者宋正北打破。

宋正北看向宋念慈，以一种通知的口吻开口道：“我和你妈妈要把抒怀接到家里来，明天抒怀也转学到你们学校了，毕竟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要给她她应有的最好的一切。”

“嗯。”

宋正北又说：“那你呢小慈？”

“什么？”宋念慈抬头，没明白宋正北的意思。

柳知艺给宋正北解释，讲话柔柔的，“你房间的采光条件是最好的，我和你爸妈想让抒怀住那间……”

一旁吃饭的祝抒怀看了眼宋念慈，开口道：“不用的叔叔阿姨……”

宋正北和柳知艺眼神落过来，改口道，“爸妈……我住客房就可以的，姐姐的房间本来就是她住的……”

“抒怀这些你不用操心，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宋正北开口，又和宋念慈说话，“既然你那间房间给抒怀了，小慈你就睡客房吧。”

“或者说——”宋正北拖了个音节，“你跟你亲生母亲回去住，毕竟爸能理解，你现在和抒怀相处一定觉得很别扭。”

“……”

宋念慈度过了难过崩溃的那股劲，她听这话只想笑，她也的确笑出了声，迎着宋正北斥责的眼神，宋念慈紧盯着宋正北和柳知艺，开口道：“你们是要赶我走吗？”

柳知艺蹙眉，“小慈你别这么想。”

“你们赶我走我也不会轻易离开。”

宋念慈扫视了一下桌上所有人的神色，放下了手中根本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她起身离开饭桌，“毕竟宝贝嘉的广告是我拍的，工厂的事情也是把我推出去解决的，这个家有我的一份。”

“宋念慈！”

“小慈！”

这下连柳知艺也开口斥责，“你怎么会这样想，变成这样的孩子？”

宋念慈看柳知艺，“我是怎么样的孩子？”

她是最懂察言观色的孩子，这是她从小练就的本领。

宋念慈哪里不知道宋正北看似给了她两个选项，实则最希望她能够知趣地跟着祝秋回家——不光是宋正北，饭桌上所有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她跟着祝秋回家，代表祝抒怀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感到别扭，代表宋正北和柳知艺可以随时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表露关心而不用在意她的存在。

也代表，她作为被宋正北和柳知艺养大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识礼节、不势利，对亲情的看重远甚于对物质的。

这是所有人——除了她——都开心的结局。

可是凭什么呢？

所有人都不在意宋念慈的感受，她干嘛还顺着他们的心意？

宋念慈不等柳知艺回答，她表情淡淡的，“我回客房了，晚安爸妈，和我的亲生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