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自持与恣意放纵相互攻伐，最终怜惜占了上风，岳不惑垂眸掩去眼底晦色，再次抬眸时眼神一片清明。
他看向笑得直不起腰的小哥儿，磨了磨牙，弯腰鞠了点水洒过去。
“你干嘛泼我！”江瑞止住笑声，气势汹汹质问，可一看见岳不惑的黑脸和他手里的乌龟就再次破功，“哈哈哈，你再厉害还不是被乌龟强吻。”
岳不惑拿他没办法，淡淡道：“郎君还真是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才被咬的？”
江瑞后知后觉自己不太地道，努力收敛了点，从放声大笑变成闷声偷笑。
“郎君可别忘了，这是你的乌龟，它咬伤了我，你可要对我负责。”
碰瓷？
江瑞环手抱胸斜睨岳不惑，“我和小乌龟今天才认识，根本不熟，也不是我让它强吻你的，凭什么负责！”
说到强吻，他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仿佛这两个字是他笑穴的开关，即便捂住了嘴，笑意也会从眸子溢出。
岳不惑神色温柔，满眼都是江瑞笑意融融的模样，这两次见面小哥儿活泼了许多，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既然郎君不想负责，那只能由这个小家伙承担我的怒火了。”岳不惑举起乌龟，做出要扔的姿势。
“不可以！”江瑞立刻跑到岳不惑面前，伸手抢夺。
原主基因好，在哥儿里算高挑的，但是岳不惑更逆天，少说也有185，他把手举到最高，轻轻松松躲过江瑞的争抢。
江瑞心生一计，狠狠掐了岳不惑腰一下，然而岳不惑没有像他之前被掐那样软下腰来，依旧挺得笔直。
“郎君，你打什么坏主意呢？”岳不惑凑到江瑞耳边似笑非笑地调侃。
耳朵像被蜜蜂叮了一口，又烫又红，江瑞捂着耳朵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哥儿的身份，好像不该和男子走得太近，会有危险，可这是岳不惑，不是王润芝。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岳不惑缓和声线，作出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也没有吓到，只是...它还小，都没有你拳头大，你不能对它太苛刻了。”
岳不惑当即把乌龟端到江瑞面前，“郎君教训的对，它强吻就强吻了，我不该那么小气。”
一说到强吻两个字，江瑞又忍不住弯唇，见小乌龟爬到岳不惑手掌边缘快掉下去，伸手把它捉了过来，“那你们就扯平了。”
“好，扯平。”岳不惑看着眼前摆弄乌龟的少年，斟酌着开口，“郎君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
“一直叫你郎君太过生疏，我可以...叫你瑞瑞吗？”
岳不惑神色紧张，不管是身高还是力量他都碾压江瑞，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处在下风，所有情绪都被眼前人掌控。
“可以啊。”江瑞没多想，古代世界礼数多了点，他们以后还要长期合作，互相称名字确实方便得多。
岳不惑面露欣喜，轻声唤道：“瑞瑞。”
“嗯？”江瑞询问地看向他。
“没事，就喊喊你。”有点生疏，以后习惯了就好，岳不惑伸手戳了下江瑞手里的乌龟，笑道：“你玩，我接着去烤竹鸡。”
江瑞点头，拿着小乌龟想给它捉点虫子吃。
岳不惑回到火堆旁，给竹鸡撒调料、翻面，处理江瑞捞到的小鱼。
几分钟后，江瑞懊恼唤他：“岳不惑，你说乌龟是不是不吃蛐蛐啊，886嘴巴好小，我塞不进去。”
“886？你给乌龟取名886？”岳不惑第一次见有人用数字给宠物取名。
“嗯，很吉利吧。”他有个系统叫404，多少有点晦气，给乌龟取个吉祥的886冲一冲，也表达了他的心愿——快点和世界拜拜。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又可爱的人，岳不惑嘴角克制不住勾起，“确实很吉利。”
“你还没回答我呢，它真的不吃蛐蛐吗？”江瑞再次把挣扎的蛐蛐往小乌龟嘴里塞，演示给岳不惑看。
......可能是因为蛐蛐比乌龟脑袋还大所以塞不进去吧，但话不能直说，岳不惑忍住笑意，“估计是太干了咽不下去，要不我切点碎鱼肉你喂喂看？”
江瑞若有所思地点头，丢掉手里的蛐蛐走过来，等岳不惑弄好鱼肉，就拿棍子挑了点碎鱼肉喂886，见它咽下去，开心道：“真的吃了，岳不惑你怎么什么都会。”
岳不惑笑而不语，把鱼肉扒在一片叶子上递给他，“这里烟大，拿去一边喂，等鸡肉烤好你也能吃了。”
“知道啦。”江瑞回到潭边，沉迷在喂食的快乐中。
两柱香过去，竹鸡表皮焦黄，油脂滴落在木炭上噼啪作响，鸡肉和调料被炙烤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岳不惑从腰间拔出短匕，在鸡背上认真打花刀。
瑞瑞一看就是吃穿都讲究的哥儿，这是他第一次野宴，食物必须干净熟透，免得吃了不舒服。
红薯和芋头也熟了，岳不惑敲去外面的干泥，仔细剥去外皮，香甜的味道顿时逸散开来。
“瑞瑞，过来吃烤红薯。”
“喔。”
等了两分钟人还不过来，不知道在潭边忙活什么，岳不惑再次催促，“别贪玩，快点过来，再不吃该冷了。”
江瑞头也没回，随口道：“知道啦。”
知道还蹲在那儿，真是敷衍......
岳不惑说一不二惯了，在镖局谁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要扛得住揍才行，但面对未婚夫郎，他再大的威风也使不出来，只能好声好气哄着。
“瑞瑞听话，快过来吃点东西。”
......
这回好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岳不惑被气得笑了下，认命去潭边捉人。
岳不惑蹲下身，看着面前吭哧吭哧揉泥巴的哥儿道：“泥巴这么好玩儿？连东西都顾不上吃。”
“我这是艺术，你看可不可爱。”江瑞举起两只泥捏的小乌龟，不停变换角度展示给他看。
“可爱。”岳不惑眼神没离开江瑞的脸，没分给泥龟一丝一毫，“可爱得要命！”
江瑞为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而骄傲，“既然你这么有眼光，那我就送一只给你，送哪只好呢...”
两只他都喜欢，真要送出去还有点不舍得，不过话都放出去了，出尔反尔很没面子，江瑞挑来挑去，自留了头最圆的那只。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岳不惑接过泥龟，认真道：“谢谢，我一定好好珍藏，现在可以洗手吃东西了吗？”
“嗯，我们可以边吃东西边看话本，配图是彩色的，特别好看。”
“都听你的。”岳不惑捉住两只沾满泥巴的手，放进潭水里清洗，他想起了什么，轻声问：“886呢？”
“回家了。”江瑞没什么反应地回。
岳不惑偏头看他，“你不是很喜欢它吗，怎么不带回去养。”
“是喜欢，可它有自己的家，不会愿意跟我走的，它陪我玩我给它吃鱼肉，这样就够了。”
江瑞表情淡淡的，岳不惑却从他平静的话语中察觉到淡淡哀伤，但似乎不是单纯为乌龟而难过。
岳不惑轻轻攥了下江瑞小两号的手，“它不愿意跟你回家，我愿意。”
江瑞抬眸，语气单纯而直接，“你是要入赘吗？可生活在村里，我们假成亲的事很容易穿帮的。”
......岳不惑被噎住，好端端的一句情话怎么和假成亲扯在一起了，他哭笑不得地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我开玩笑的，走吧，吃东西去。”
“喔。”
江瑞被牵着回到火堆旁，咬了口剥好的红薯，软糯香甜很好吃。
“竹鸡也熟了，吃个鸡腿。”岳不惑用匕首切了块巨大的鸡腿递过去。
鸡腿都快比江瑞脸大了，他接过来啃了口，外皮酥脆嚼起来咔滋响，油脂混合调料引爆味蕾，内里鲜嫩多汁肉香四溢，好吃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走镖难免露宿野外，一直吃干粮谁也耐不住，镖师经常自己打野味，做得多了手艺也练出来了，岳不惑对自己有信心，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哥儿胃口，“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香味很像上辈子路边摊上卖的烤鸡。
那时他初中才毕业就被养父逼着去塑料厂打工，天天熬夜班，一天干十几个小时，车间的小组长和养母是一个村的，打过招呼后工资从不经过他手，直接打进养父卡里。
工厂外面有条美食街，什么炸臭豆腐、淀粉肠、花甲粉......他都不感兴趣，只有那个果木烤鸡腿的摊子，每次路过口水都要流干，可他兜里没有钱，活活忍了大半年。
好不容易给工友替班得了50块钱，兴冲冲跑去买烤鸡腿，结果城管整顿，美食街被封，手心里被攥湿的50块钱突然就没了意义，慢腾腾走回去吃厂里的白菜炖土豆。
再后来他太累了，只是昏了下头，打了个瞌睡，右手就没了，最后还是没能吃到那个笑得一脸和气，把所有客人叫帅哥美女的老板烤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