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江瑞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很晚才醒来,头疼欲裂,像有大和尚把他的头当木鱼敲,他按着头揉了好一会儿,疼痛才能堪堪忍受。
【宿主,请开始今天的抽奖吧。】404冒出头来,这两日宿主常有小额积分入账,让它看到了任务成功的希望。
江瑞叹息般沉沉吐气,用意念按下按钮,礼盒炸开获得20积分,他皱了皱眉不太满意,心底隐隐发慌,以后都抽不到逍遥水怎么办,他才尝了两三天做正常人的甜头,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察觉到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的颤抖,他连忙闭上眼默念:“不要想....不要想....”
不能陷入情绪的泥沼,会生不如死。
待心情平复,房间门被敲响,“哥儿可醒了,今早吃鸡汤面如何。”
刘嬷嬷站在门外侧耳听着,这是她第二次来叫门了,也不知人醒了没。
江瑞打起精神回复:“好。”
梳洗后,他来到后院凉亭里吃早饭,手在动嘴巴也在动,面条份量却没少几根,假吃做戏似的,观众就是在一旁做针线活的刘嬷嬷。
刘嬷嬷颧骨高、脸型略长,四五岁的时候村里就有人说她是克夫相,未嫁时她害怕传言成真,成亲后她巴不得早日克死卖了她两个孩子的赌鬼丈夫。
可她颧骨还是不够高,只得在第三个孩子被卖时亲自动了手,逃跑后四处讨饭找被卖掉的孩子,几年后不得不死心,孩子被卖时都还在吃奶,她认不出来了。
一年冬天太冷,她无奈卖身为奴,苏家主子宽厚,当良民时受尽磋磨、饥寒交迫,做了奴隶反倒吃饱穿暖了。
苏家小姐玉雪可爱,她心里喜欢的紧,卖力做工如愿去伺候她,从苏家到江家一路跟着,把小姐当作唯一的寄托。
小姐去世,不止江玉书痛不欲生,她也几乎没了半条命,好在还有瑞哥儿,日子还有盼头。
她心里怨恨江玉书颓废、不经事,在瑞哥儿最要紧的三年里躲去书院,生生耽误了他。
想到哥儿如今的处境,刘嬷嬷缠线的手一时失了力度,丝线发出细小的噼啪声断裂开来,她手下停顿稍许,没事人一般继续缠那团废线。
她年纪大了,脸上的线条松弛许多,眉眼也不似从前锋利,有几分温和味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那个敢手刃亲夫的女人,谁敢动瑞哥儿她就敢和谁拼命。
看向端坐着小口吃面的哥儿,她戾气散了,眼神柔软:“哥儿大了,嬷嬷给你买两个贴身伺候的奴婢吧,好好调教一番,日后嫁人了带去夫家帮衬你。”
以前江家有十来个奴仆,战乱时跑了几个,小姐去世、老爷离家又辞了几个,只剩下三个,时间久了,他们面对病弱的小主子,竟然不安分起来,妄图欺主,被她狠狠打一顿全部赶走。
自此江家只剩她操持所有,忙不过来便让李贵挑几个佃农家的妇人过来帮忙,黄英也才固定来了半年多。
现下哥儿身体大好,婚事就在今年,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该置办的都得置办起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江瑞闻言更吃不下去,他不喜欢身边有人,“我不要,有嬷嬷就够了。”
“嬷嬷会挑两个安静讨喜的,不会让哥儿心烦。”
江瑞放下筷子,“我不要,会喘气就很不安静,你给我买两个纸扎人吧。”
说完他直接起身走了,脚噔噔噔踩在青砖上,声音杂乱透着主人的烦躁。
“好端端的,说什么纸扎人,真不吉利。”她嘴里这么说着,脸色却不难看,觉得哥儿耍小脾气的模样很好,活人气足,叫人心里喜欢。
江瑞跑来前院,也不知该做什么,翻了两页话本就没兴致了,404主动要放电视剧给他看,刚放几秒他就嫌吵,看见演员嘴巴动就心烦。
瞎转悠了两圈后,他抱着桂花树干看黄英浇水,渐渐安静下来,没那么烦躁了。
黄英早发现他,见他脸色不好就没敢开口,刘嬷嬷交待过哥儿不喜多言。
江瑞忽然发问:“我有一颗蒲公英,怎么能让它长得快些?”
黄英是庄户人,蒲公英又常见,他多少懂点,笑着答道:“地里长的东西都差不多,土要够肥,两天浇一次水,另外蒲公英喜光,可以多摆出来晒一晒。”
江瑞松开桂花树,回房间搬来小花盆,一夜过去蒲公英已经有点发蔫了,他接过黄英手里的葫芦瓢浇水。
“这样够吗?”
黄英看着积水的花盆道:“浇一半就够了,积水根容易腐烂。”
江瑞拎起花盆倒出多余的水,不管什么东西在出生的地方都容易活,离开就容易死,要多用心。
“院子外堆了肥,我给哥儿弄点来吧。”
“好,谢谢。”
“哥儿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
黄英拿起簸箕,打开院门出去了,门开的那一瞬间,江瑞看到有几个村民在外面抬木头。
几分钟后,黄英抬着肥料进来,铲了些铺在花盆了。
“再多弄些。”
黄英又铲了些,劝道:“弄太多容易烧根,急不来的。”
江瑞没再要求,转而问:“外面好多人,他们在做什么?”
黄英低声道:“今天一大早,刘嬷嬷去找村长说了春社的事,不知怎么传到江四爷耳朵里,他不乐意便领了几个本家人要上门讨说法,被李庄头安排的人拦住了,两边起了冲突。”
江瑞皱眉,“他要讨什么说法?”
“说是刘嬷嬷不守规矩,没和江家人站在一处,是江氏宗族的叛徒,他要来找哥儿好好说道说道。”
黄英面露鄙夷,江家只有妇人和未嫁的哥儿,往来间要额外注意避嫌,平日里也只有李庄头和村长两个男人会上门,江四爷这老贼竟然带着四五个男丁登门,简直厚颜无耻。
江瑞大概明白了,江四爷想和村长作对,但他一个人份量不够以致局面僵持,刘嬷嬷的表态无异于和他作对。
其实春社捐助那点钱对江四爷家也算不得什么,他年年都要闹,不为别的,只为多耍耍他族老的威风,让春水村人知道是他养活了他们,所有人都该感念他的恩德。
跟用骨头逗狗似的,江瑞讨厌这种人,淡淡问:“然后呢?”
黄英清清嗓子接着道:“守门的阿牛不给他们靠近,吵了几句嘴两边就动手了,阿牛势孤力寡被打伤,村里人见着这场面赶忙去地里找李庄头。
李庄头接到信,带着二十几个佃农过来把人围了,村长也赶来调节,骂了江四爷一场要他赔钱,李庄头发火说不要钱,谁打的十倍奉还,命佃农把动手的那几人揍了顿狠的,丢到了路边。
李庄头还要把院外的园林围起来,在入口盖间小屋安排人专门守着,放言谁再敢不请自来一律视为强盗,做好被打残废的准备。”
今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江瑞有些讶然,心想他睡得有那么沉吗?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贵叔手腕强硬,处理得干脆利落,和每次对他说话时温和宽厚的样子差别很大。
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江瑞并不放在心上,他什么也不在意,打过招呼抱着蒲公英回到后院。
刘嬷嬷正对着布匹下剪子,她手熟一点不犹豫,裁好后看向江瑞,“哥儿怎抱着个脏破的陶罐,快些放下,想种花嬷嬷给你找个漂亮的瓷盆。”
江瑞摸摸圆肚子的花盆,辩驳:“不脏的。”
这个小陶罐他见过,摆在那间空草屋角落,糊满了灰尘,岳不惑里外洗涮干净才当花盆使的。
刘嬷嬷奇怪地看着江瑞抱着陶罐进屋,没多会儿又抱着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放着。
“嬷嬷不许扔我的花盆。”江瑞认真道。
一个缺口的陶罐,一株平平无奇的蒲公英也能叫做花盆?
刘嬷嬷不禁反思是不是日子过的太低调,让哥儿把破烂当成宝了。
晚间,刘嬷嬷搬了两盆精致美丽的花进江瑞房间,一盆杜鹃和一盆山茶花,开的正艳。
江瑞对比着看了眼自己的蒲公英,有点担心它会自卑。
刘嬷嬷把蜡烛拨亮了些,状似无意道:“天越来越暖,该找两个人过来彻底打扫一次,去去一冬的尘灰,住着才舒服。”
“嬷嬷看着办吧。”江瑞拍了拍枕头,躺下寻找最舒服的睡觉姿势。
他乐意睡觉,感受不到时间,不痛不痒睁眼就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刘嬷嬷点头离开了,奴婢是一定要找的,她打算在村里找两个同龄的哥儿、姐儿过来,相处久了,潜移默化减轻小主子对外人的排斥。
两天后,院外的篱笆墙修好,木屋也搭建好了,李贵日日安排人看守。
江瑞习惯了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渐渐觉得日子没那么难熬了,只在给蒲公英浇水,搬它去晒太阳时会想起岳不惑。
想起他们一起在山坡上吹蒲公英,一起在潭边烧烤,又想起那只小乌龟,他有点后悔放它走了,或许它愿意和他走,被他养着呢。
下午,刘嬷嬷领了两个人进来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