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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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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病生得很重,陆鸣弓发了两天两夜的烧。

等他醒来后,整个人变得沉闷且不爱说话,他的两个可爱前桌还觉得很奇怪,可惜问也问不出话来。

她们见陆鸣弓不说话,便想着法子找鱼岸说话,四个人的友谊重心似乎稍稍变了变,陆鸣弓察觉到了,可仍不想说话。

他开始对除了题目以外的任何东西保持着无感,包括鱼岸。

起初鱼岸也找陆鸣弓沟通过,可他什么都不说,甚至还朝鱼岸发了火,所以鱼岸也不打算继续问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冷到冰点。

陆鸣弓只顾着刷题,盲目地写试卷,写题目,卷得别人看见他就有些害怕,可他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知道只有待在知识的屋子里,他才会安全。

鱼岸最近去了哪里,他不会再在意,他不会钻到鱼岸的床里,像是找到家的孩子般甜甜地笑着夸:“好香香的洗衣粉味!”

他用过更好的,享受过更好的父母的爱,就算鱼岸的爱也是真诚的,可在谎言面前,所有的好都得被分析和怀疑,这是人性的自我保护机制。

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这个怪圈。

生活恢复了平静,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马秘书会借着大货车司机的身份来看望陆鸣弓,陆鸣弓找个机会一问,才得知鱼岸害怕陆鸣弓想家了,所以拜托马秘书继续用这个身份去看他。

多贴心的哥哥。陆鸣弓冷笑一声,想起鱼岸对那瓶香水的渴望,又想到自己竟会把感情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不由得更厌恶起现在的环境起来。

陆鸣弓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差到无人敢靠近,一整个初一下学期,陆鸣弓都处在独来独往中度过。

到了初二,陆鸣弓的成绩仍然遥遥领先,鱼岸和他不再继续坐同桌,不过也奇怪,离开陆鸣弓后的鱼岸竟也独立自主起来。

他的成绩也涨到了年级前二百名,陆鸣弓对此不是很关心,他所有的情感系统像是被封闭,谁都进不来。

只是鱼岸一旦有了新的朋友,陆鸣弓就会一改冷到极点的状态,笑眯眯地把他的朋友“骗”过来。

其实说骗是不准确的,陆鸣弓只需要对他们稍微绽放一点好脸色,把自己的作业施舍给他们抄,再给他们买一点很贵的礼物,这些人马上会拍拍屁股离开鱼岸身边。

陆鸣弓不再缺朋友,可他也不再和鱼岸相熟。

陆鸣弓每个月都会问马秘书,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马秘书让他再等等,他们一定会在陆鸣弓十二岁之前接他回路家。

十二岁……陆鸣弓面无表情地数着日子,他还有半个学期才能到十二岁,何时才能到头啊……

就在陆鸣弓的生活陷入只有抢走鱼岸朋友和学习的日子里,校园里发生了一则非常重大的消息。

那便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程老师被爆出是同性恋。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初中和高中部,据说程老师祸害了好几个初中部的学生,学生们的聊天记录都已经传疯了。

只见程老师的不雅照正被人做成了PPT,挂在了聊天群里,不过程老师被处罚得不深,他似乎只被停职了,并没有被开除。

这三个字像是炸弹般,在陆鸣弓耳边炸开,他一整节课都在神游。

一瞬间,鱼岸为了小桃姐微微弯下的腰肢,讨好地朝着钱泉微笑的模样,他和大鱼哥勾肩搭背时,大鱼哥摩挲的亲昵的动作……

每一个细节都在陆鸣弓脑海里盘旋,他想起马秘书上次说过大鱼哥他们之前是带着鱼岸一起做坏事的,他能为了钱背叛陆鸣弓,难道不能为了钱出卖自己?

然而迟来的回忆里,程老师的影子在那日的路灯下被拉得老长,陆鸣弓想起那日掐住自己后颈的手,被捏脸蛋时的不适,才后知后觉,一切是多么的恶心。

一下课,陆鸣弓面无表情地去了洗手间,他干呕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吐不出来。

哦,原来这两天他只吃了两三片面包,当然吐不出来。

陆鸣弓吃了一块糖,却丝毫不觉得饿,他请了一节体育课,有些病恹恹地趴在桌上。

他新勾搭过来的朋友逃了体育课,买了两袋饼来班里,一进门他便瞧见陆鸣弓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下。

“陆鸣弓,你今天怎么了?”

陆鸣弓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新朋友手里挂着的大饼袋子,不由得两眼放光。

“快,给我一块饼吃,饿死了。”

新朋友仗义地抛过去这半张酱香饼,笑道:“我还打算吃两个口味呢,被你截胡了。”

两天没吃饭,陆鸣弓差点连饼子都嚼不动,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一半,新朋友是个好学习的,他把书摆到陆鸣弓身边,两人边吃边讲题。

讲到一半,新朋友伸了个懒腰,戳了戳陆鸣弓的胳膊:“你知不知道那个程老师?我给你说,我妈认得他,我现在都不太敢跟太多人说,我妈说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陆鸣弓嘴里塞着饼,想起这三个字不由得攥紧饼,如果这个世界上谁都是可怜人,那可怜也会通货膨胀了,陆鸣弓很想知道自己的可怜,在这个满是可怜人的世界排名第几。

“哎呀,他这个人啊,山里出来的……好像从小就被糟蹋,反正出来之后也被糟蹋,然后……精神就变态了,开始糟蹋别人……”

新朋友压低声音,尽管压得够低,但在班上还是不算小的。

陆鸣弓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他冷哼一声:“哈哈,山里来的多半都有点病,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身体有病,同性恋……呵呵,都是一群恶心的家伙……”

新朋友有些疑惑,他嘶了一声,问道:“你哥不是山里人吗?你不也是?”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陆鸣弓想说更多,可不知为何总是说不出来针对鱼岸的,他只好抿着嘴唇,又吃了口酱香饼,“我和他之间……”

我和他之间,为什么要有谎言,为什么要有欺骗呢?像从前那样难道不好吗?

陆鸣弓很想问,但是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在隐瞒着鱼岸,疏远着他了,他也不好意思打破这层关系,将这句难堪的话问出口。

陆鸣弓听着窗外的蝉鸣发着呆,新朋友奋笔疾书在钻研难题,他仰着脑袋,想起鱼岸的自行车,想起鱼岸写给自己的每一个字。

记忆太好对陆鸣弓而言是惩罚,就算他想忘记鱼岸,也会在某一天眼睛一转,眼前浮现出鱼岸淡淡的,奖赏的笑。

鱼岸的喜怒哀乐成为了陆鸣弓想报复的阻挡物,而马秘书说的迟来的危险,又成为陆鸣弓疏远鱼岸时,心安理得的安慰品。

他甚至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把自己洗脑成一个为鱼岸生为鱼岸死的人。

陆鸣弓多伟大啊,就算知道了鱼岸是个满嘴谎言,出身下等的二流货色,也仍然把为他好放在第一位,不让任何的危险波及于他。

可以说这是天才最利于自己的算法,也可以说,这是天才惯用的心理安慰。

人总是要骗一骗自己才能活下去,陆鸣弓骗自己原谅鱼岸的罪行,就要骗自己原谅自己伤害鱼岸的罪行。

他们谁都没和谁说话,偏偏两人拉紧绳子,不放手到让绳子自然断裂。

见陆鸣弓发了好几分钟的呆,新朋友戳了戳他,陆鸣弓回过神来,却听见后面垃圾桶里传来了一声——

“咚——”

似乎是一个很重的东西撞到了垃圾桶,但是声音很闷,听起来有些奇怪。陆鸣弓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倒数第二的声音传来。

“鱼岸,你神经病吧?我想吃这个面包,你干嘛要扔了?多好吃的可颂啊!还有提拉米苏!我去!暴殄天物!”

陆鸣弓回过头去,只见倒二直接把鱼岸扔到垃圾桶里的东西捡了起来,他表情欠欠地坐在鱼岸身旁,把那块歪倒的提拉米苏盒从地下打开,把盖子当碗,用勺子挖着吃。

淡淡的奶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教室,陆鸣弓看着手里还没吃完的酱香饼,眼睛猛地一酸。

他可能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这么想吃甜品?

陆鸣弓压下心底的念想,打算放学去买一点甜品吃,可惜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陆鸣弓不得不回去补作业。

而且自从他和鱼岸冷战后,管理阿姨打算把陆鸣弓调走跟小学生一起住,陆鸣弓当然不想回去就看见鱼岸的脸,答应得很快。

今天晚上他要回去搬家,所以又不能吃甜品了。

回到宿舍,陆鸣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鱼岸曾经给自己的东西都用袋子装好,放到他的桌子上。

他搬着书出门时,刚好碰上打球回来的鱼岸。

“你要搬走?”

这是他们一年以来唯一的一句话,陆鸣弓有些愣,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热,可声音还是倔强着:“嗯,管理阿姨说要来好几个和你年龄一样大的,我们年龄不合适,不能住在一起。”

鱼岸穿着一件无袖运动衣,额间被一根发带束住。他又长高了些,脸很瘦很白,他背着光,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陆鸣弓低下头没有看他,只是继续拿着他的东西去了新房间。

他搬家的时候,鱼岸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陆鸣弓,坐在桌边发呆,陆鸣弓不敢说话,只是沉默地拿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只是他离开房间时,回头看了眼鱼岸,只见鱼岸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桌上的袋子看。

袋子里放着鱼岸写给陆鸣弓的小纸条,放着鱼岸缝补的衣服,还有他们一起买的小挂件,小玩偶。

陆鸣弓收回目光,想起马秘书叮嘱自己的事情,心里不禁一酸。

他换了宿舍,和一群五年级小孩住在一起,按照年龄,他现在也应该正在读小学,而不是在读初中,他的童年早就跳过了这段幼稚童趣,连一个过渡阶段都没有,就被告知:你已经长大。

躺在新床上,耳边的小孩们还在吵闹,陆鸣弓对声音格外敏感,往常他还能躲在鱼岸的后背,闻着他的味道睡着,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皱着眉忍受小孩们讲小话的声音。

陆鸣弓早上醒得也很早,这天是周六,他决定起来早点去吃顿好的早饭,然后再去甜品店看书。

甜品店虽然吵,可味道是好闻的,陆鸣弓经常去的那家店很安静,他很喜欢。

所以早上五点半,陆鸣弓刷好牙,洗完脸,他掐着时间来到公交站台。

公交车到的时候正好是六点。

陆鸣弓上了车,车上的人很散,车厢最后面坐着一个人,他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也一愣。

原来是程老师。

陆鸣弓淡淡瞥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业州广场到了……”

修长的手指按住门铃,陆鸣弓的目光一直盯着地看,等到后门吱呀打开,他才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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