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于炆恺洗漱完毕，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里。

他拿起私人手机，熟练地点开微博，却在登录界面停顿了一下。

作为资深B站用户，于炆恺对于微博其实不是那么熟。

但他依然因为工作需求搞过几个备用小号，有些是早年注册着玩的，有些是偶尔用来匿名吃瓜的。他翻找片刻，选定了一个还算活人感重的号，头像是一个吃黄瓜的黑猫。

这个号有几千个关注账号，粉丝却寥寥无几，和大部分普通人的账号别无二致。

登录小号，他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郑重地输入了“韭菜盒子090”。

搜索结果很快跳了出来，那个熟悉的、用他卡通Q版头像做头像的ID赫然在列。

于炆恺点进主页。

最新的几条微博，正是某人签售会结束后的狂欢。

[@韭菜盒子090]：“这位朋友今天见到真人了 @于炆恺_Blaze [亲亲]”

配图正是那个于炆恺猫拟娃娃怼脸拍。

下面一堆粉丝在羡慕嫉妒恨，某人还在得意洋洋地回复“他喊我盒子姐！”“他还说我声音可爱！”“他还说经常看到我微博！”

于炆恺看着那句“他还说我声音可爱”，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想到那个和他本人声音反差巨大的萌妹音，再想到这背后很可能是蒋覃本人……

不能想。

他特意放大了那张猫猫娃娃的照片，仔细研究背景里的椅子扶手和轮廓线条。

没错，和他办公室隔壁，蒋覃办公室里那把椅子一模一样。

如果一切猜测都属实……

那蒋总是真的觉得这椅子舒服。

于炆恺被自己的脑回路逗笑，手指继续向下滑动屏幕。

他开始像考古学家一样，仔细翻阅“韭菜盒子090”过往的微博。

时间线往前拉。

签售前的期待、抽签时的紧张、中签后的狂喜……情绪表达直白而热烈，和他印象中那个冷静自持的蒋覃判若两人。

[@韭菜盒子090]：“虽然曾经有过空窗，但那份刚被唤醒的情绪，仍然在跟随脉搏跳动。所以……侥幸一下。”

这条是转发抽签微博时的评论。

于炆恺看到这条，微微挑眉。

“空窗”？

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号以前似乎是李维安的粉丝。

……啧。

于炆恺的脑子里光想着蒋覃，居然把“韭菜盒子090”以前的身份以往的一干二净。

他突然有点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在因为什么难受。

为什么？

蒋覃以前也这样“追”过李维安？也像偏袒自己一样照顾他？

于炆恺甚至没发现，他第一次承认蒋覃对自己的待遇似乎是过头的。

他停顿片刻，继续往下翻。

他看到了大量关于他SOLO专辑的彩虹屁，从音乐制作、概念设计到MV视觉呈现，分析得头头是道，用词虽然激动，但看得出是做过功课的，并非无脑吹捧。

[@韭菜盒子090]：“这次《Ember》的编舞真的绝了，尤其副歌那段力量感和柔韧性结合得太妙，每个顿点都卡在心上！火火的控制力又进步了！”

这条微博下面，有人回复：“盒姐也去学跳舞吧！”

韭菜盒子090回复：“NONONONO 欣赏就好欣赏就好”

于炆恺的情绪平缓些许。

李维安的SOLO难听又难看，蒋覃就算也给李维安应过援，也肯定是跳《Ember》更好看。

他继续翻，看到了一些日常碎片。

[@韭菜盒子090]：“连开八小时会，感觉灵魂被掏空，需要一杯冰美式续命。[咖啡杯图片]”

照片里的咖啡杯是公司楼下那家蒋覃常去的咖啡店的logo。

于炆恺记得很清楚，因为他自己偶尔也会让助理去买。

[@韭菜盒子090]：“又双叒叕是加班夜……这个项目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过听着火火的歌好像又有动力了！”

这条微博发布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于炆恺记得那天好像蒋覃他们部门确实在为了一个海外合作项目加班。

越来越多的细节指向同一个人。

时间、地点、工作内容、甚至是一些细微的习惯……都与蒋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那些看似矛盾的地方——比如“肢体不协调”的言论，比如判若两人的网络形象和现实形象，反而成了欲盖弥彰的证据。

于炆恺甚至翻到了更早之前，关于NEXUS团队活动的一些微博。

那时“韭菜盒子090”的发言相对克制一些。

虽然也有对李维安的关注，以及一些支持，但人机了不少，更新的频率也肉眼可见的低。

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太活跃，大概就是他提到的“空窗期”。

但于炆恺并不因此愉悦。

万一是蒋覃脱粉回踩把以前的彩虹屁删了呢！

于炆恺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他现在几乎百分之百确定，“韭菜盒子090”就是蒋覃。

这位蒋总监，不仅瞒着所有人偷偷练他的舞，还披着马甲在网上当他的大粉头，甚至不惜用变声器和他视频通话……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于炆恺想不通蒋覃这么做的具体动机。

是因为职位原因不方便公开追星？还是单纯觉得这样很好玩？

但此刻，比起追究动机，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蒋覃喜欢他。

虽然这种喜欢……不知道夹杂了什么。

但或许在蒋覃的心里，他是特别的。

-

清晨。

马上就要九月份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雨后的清新，带来些凉意。

蒋覃在床上安静地躺了几秒钟，意识逐渐回笼。

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过头，目光投向书桌的方向。

那里，被他小心翼翼用一个透明亚克力展示架立起来的，正是于炆恺的SOLO专辑。

封面下方，那个流畅的签名和俏皮的小火苗图案，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To: 韭菜盒子090

仅仅是看到这行字，蒋覃就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剩余的睡意和昨日奔波的疲惫。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全然放松的笑容。

这就是“回血”。

只需要偶像的一个签名，一个专属的昵称，就能让前一天所有的兵荒马乱和狼狈不堪都烟消云散，仿佛被熨斗抚平了一般，只剩下熨帖和满足。

……说起来，该多嘴几句让于炆恺多“媚”一下的。

毕竟9月6日是蒋覃的生日。

如果把这个日期提前几天，骗得于炆恺补充半句“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他真能乐呵得三天不睡觉。

但凡事难买早知道。

他叹气，慢吞吞地起床、洗漱，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和西裤。

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时，他看到镜中那个一丝不苟、眼神冷静的男人，和昨晚那个捧着专辑傻笑、在微博评论区和粉丝插科打诨的“韭菜盒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种割裂感曾让他有过短暂的不适，但现在，他却品咂出几分隐秘的乐趣。

没有人知道，星灿娱乐冷静严谨的蒋总监，私下里会因为一张to签而心潮澎湃一整晚。

这种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像藏在口袋里的糖果，偶尔触碰到，就能带来一丝微小而确实的甜意。

驱动他每天早起、高效工作的，除了责任感和职业习惯，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微不足道，却能点亮灰色日常的微光。

他简单地做了早餐，端着咖啡杯走到书桌前，又看了一眼那张专辑，才转身离开家门。

今天的工作依旧繁忙。部门例会、项目进度汇报、与合作方的邮件沟通……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或许是心理作用，蒋覃觉得今天同事看他的眼神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大概是自己心虚。毕竟，昨天他为了准时收到快递，几乎是踩着点冲出公司的，那副急匆匆的样子确实不太符合他平日的形象。

午休时间，他回到办公室，处理了几封紧急邮件后，才得空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韭菜盒子090]的主页依旧热闹。

昨晚晒出to签后，评论区和私信都炸了锅。羡慕的有，打滚求代签细节的有，开玩笑说要魂穿他去摸小火苗签名的也有。

蒋覃挑了几个有趣的评论回复，又去私信安抚了一下哀嚎的烤肉姐。

[今天吃烤肉]：可恶！为什么火火给你画了小火苗！我的只有签名！我不服！[捶地哭.gif]

[韭菜盒子090]：可能是因为我的ID比较有烟火气？[狗头]

[今天吃烤肉]：……有道理，毕竟你是人间烟火韭菜盒子，我是滋滋冒油烤五花肉。

蒋覃看得笑了一下。

[韭菜盒子090]：不过有一说一，变声器效果好像还行？他没听出来吧？

[今天吃烤肉]：绝对没！你没看他微博吗？说遇到好多可爱的粉丝！可爱！他用了可爱！说明你成功了姐妹！

蒋覃看着“可爱”两个字，脸颊又有点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回复：低调低调^^

正刷着微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蒋总，楼下咖啡店送来的。”秘书探进头，手里拿着一杯冰美式，“还是老样子，加一份浓缩，少冰。”

蒋覃道了谢，接过咖啡。

他确实有每天下午喝一杯冰美式的习惯，通常是自己下去买，偶尔忙不过来会让秘书帮忙订。

今天这份……是秘书主动买的？

他没多想，道了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冰凉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提神醒脑。

他随手拍了一张咖啡杯的照片，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微博。

虽然蒋覃以前时不时地发日常，但昨天刚经历过签售，今天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绝对不是因为于炆恺在签售的时候说“经常看到你”。

但，他只要一想到于炆恺可能真的在某个闲暇时刻，刷到过他那些真情实感的发疯文案，甚至是他烂在肚子里都不敢说的碎碎念……

蒋覃就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