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贝勒接着道:“我与兄弟、弟妹相识不过两天,但一同出生入死,还联手治伤救人,令小女和小师妹起死回生。今夜又与兄弟结拜、互传真功,哪般哪件都是难上加难,奇上加奇,真叫大哥没身不忘。只可惜,大哥军务缠身,不能与兄弟终日论武射猎、啸傲山林,真是平生憾事。”言语之中,眷恋之情,溢于言表。
金寓北心想:义兄这般豪迈磊落之人,竟也生出这种幽曲心事,心里不禁为之所动。对三贝勒道:“大哥无须伤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待大哥功成身退之时,你我兄弟即可携手遁迹山林,饮酒论武、驰马射猎。兄弟恭候大哥。”
三贝勒闻言,浓眉一轩,又意兴高涨起来,道:“好!大哥时时不忘今日之约,大哥预料,再过得三五年,我女真各部即能一统,到时大哥就成了无兵可带的闲人。等大哥成了一介匹夫,身得自由,即刻来此与兄弟相聚。”
11. 安危相托
三贝勒饮尽一盏茶,说道:“兄弟,弟妹。大哥有一事相托兄弟和弟妹,还望你贤伉俪二人不辞劳烦,替大哥分担。”
金寓北忙道:“大哥,你我兄弟,说话何须这般客气?这不是大哥平素风范。不论何事,请大哥只管吩咐。”
三贝勒尚未开口,苏儿问道:“大哥,可是要我二人看顾安宁?”
三贝勒闻言,大为叹服,拊掌说道:“弟妹冰雪之人,大哥尚未张口,你就已不问自知了。大哥所识,当推弟妹为第一聪慧之人。”接着又道:“因乌拉不时对建州骚扰掳掠,数日之前,大哥奉父汗之命,与八弟一起带少许兵马,来此建州与乌拉交界之处,护卫建州部民,并非来赴战事,故携带小女安宁前来。”
三贝勒说到这里,侧身向安宁熟睡的内室瞧一瞧,又道:“安宁自小长到这般大,八、九年间,大哥也不曾和她在一起待过几天。这番以为巡边自守,并无战事,所以带她出来,教导她些弓马骑射,也是为了父女亲近一些。却不料布赞泰不顾盟约姻亲,悍然发难突袭。建州、乌拉已兵戎相见,盟约尽毁。此后,不免就要彼此伏击攻袭、对阵厮杀。”
三贝勒说着,停了一停,仰面冥思片刻,又道:“更兼另一部女真叶赫部,蓄谋已久,数十年来无一日不想灭我建州。十四年前,就是叶赫部贝勒布寨与纳林布禄纠集乌拉等九部联军,企图一举铲除建州部。当时父汗率兵于古勒山以少胜多,斩杀叶赫贝勒布寨,纳林布禄贝勒惊惧而亡,九部联军惨败而归,从此,深仇大恨再未消解。这布赞泰历来与叶赫部过从亲密,乌拉、叶赫定当早已筹划起兵之计。恐怕近日即要起兵发难,或分进合击,或合兵猛进。敌众我寡,恶战难免。”
三贝勒看看夫妇二人,接着道:“安宁重伤之下,随军征战,极是不便。且战事无常,若运功疗伤,又恐吉凶难测。此处天壁山幽处世外,兄弟也已身具太和、玄阴两种真气,就烦劳兄弟一人为她二人疗治吧。”
金寓北道:“大哥尽管放心,我和师妹定会照看好安宁。”
苏儿脑子里现出安宁俏丽的面容,说道:“安宁如此惹人喜爱,我正想留她在这里多玩耍几天,大哥若带她走,我还舍不得呢。我教她好法子捕小松鼠。”
三贝勒听他夫妇二人答应爽快,且心意至诚,心中登时放宽,不由大是快慰。女儿由这一对儿夫妇照管,可说是万无一失了,后顾之忧尽去。
三贝勒对夫妇二人道:“安宁由兄弟、弟妹照看,大哥就无丝毫忧虑了。只是大哥与兄弟、弟妹才一日相见,即就此离去,实在是不舍。”
金寓北和苏儿听到这里,相对一看,均觉这大哥就要离去。
果然,三贝勒站起身来,说道:“兄弟、弟妹,大哥这就回营。”
金寓北、苏儿都是一愣,没想到义兄说走就走。苏儿道:“大哥如何这般紧急,难不成布赞泰今夜就要袭营?”
三贝勒道:“布赞泰夜袭是勉为其难,但乌拉、叶赫二部陡然生变,大哥须回营及早安排回报父汗,请父汗裁定与其两部交涉事宜。再则,主将即是军心,恶战在即,主将不知所踪,士卒不免猜测,不免军心不定。大哥就此别过,望兄弟、弟妹勿怪。”
苏儿道:“既然如此,师兄,你就送大哥出‘迷鹿口’吧。”
金寓北与苏儿起身,三贝勒走向内室,推门而入。烛火摇曳之下,见女儿还在沉沉睡着,粉雕玉琢一般的小脸儿恬静安然。三贝勒俯身,弯曲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触,又轻轻抚一下她的小手。
苏儿见高大威武的义兄,这时竟显出些许拙笨。在他俯首之间,苏儿看见一些柔软的疼惜在他脸上闪过。
三贝勒回身,对苏儿道:“安宁就多劳弟妹费心了。”说完,转身出门。苏儿送到门口,道:“大哥保重。”三贝勒道:“多谢弟妹,室内二人需你照看,我与兄弟这就走了。”
两人遂过涧下堤,绕出“迷鹿口”。三贝勒停步,道:“兄弟,留步吧。大哥走了。”金寓北抱拳道:“大哥,多保重!”三贝勒也抱拳道:“也请兄弟、弟妹保重。”说罢,转身即行。
金寓北伫立当地,目送三贝勒远去。只见义兄在雪地上如御风一般,每一步都跨出丈余,高大的身影瞬间隐没于山林之中。
一时间,四下山林一片空寂,只有冷月斜挂在林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