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家店铺只在街上有个名头。真正的店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尽头有个村子,叫兰亭村。村口第一家就是。”蔬果娘子接过那几文钱爽快道。
“娘子可否讲官话?”陈惊鹊讪讪道。
“你早说嘛。”那娘子又重复一遍。
“这般偏僻?”
“谢谢您了。”
怎么阿姊就点名要这个,陈惊鹊付过钱将林檎在袖口擦了擦便开吃。
这青石路越走人越少,只有四周树木、鸟鹊、水流还热闹,陈惊鹊轻快地过了汀步便见到了那个山边的村子。
一间间小屋很特别地建在山下,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的屋子建的这么分散。
“小娘子,你来找谁的哇?”几个陌生的年轻娘子拿着浣衣的盆和捣衣杵一口乡音满眼热情,伊们刚从河边回来,脚上踩着木屐,踏在路上嗒嗒响。
“我来买些邵婆婆糕饼,小娘子们可知道?”
娘子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推着一个看着年纪最小的娘子出来,“呐,我一猜就是,那是我家,冒炊烟的那屋子就是。”
这位看着年纪最小的小娘子很是开心,一身或栀子或红花染的蜡染绢布衣格外俏皮。同其余人告完别,转头轻快地示意陈惊鹊,手腕上两只温润的玉镯叮当响。“跟我走吧~”
“你们为何不在街上开店?”
“原本也是有的,只是……”小娘子歪了歪脑袋,似是思考。
“不能说吗?”
“也不是,我们运货物去镇上这一路总会有一些流氓泼皮给捣乱。但这些泼皮又没做出什么实的事,官府没证据也不好直接抓了去。婆婆是阿孃的阿孃,伊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我们便不去镇上了。”
“顾客都自己找过来?”
“都是些尝过的老顾客,还喜欢我们的口味。当时其实是不打算继续做这生意的。娘子是朋友介绍来的吧?”看起来不像是吃过伊家糕饼的。
“嗯。”陈惊鹊点点头。
“那多带些口味回去尝尝,准能找到你喜欢的口味呢。”说着两人便到了目的地,低低的篱笆围起一个不小的院子,小娘子轻轻推开竹门,将陈惊鹊引到院子里的木亭里。这木亭刷了桐油、油灰、秀油,并不被潮湿侵扰。
“请坐,家里不常来新客官,婆婆见了你准高兴。”小娘子边说边拿了头巾包在自己整整齐齐又油亮的蝉鬓团髻上。这是一个种满鲜花和草药的院子。“我去拿些东西。”
“麻烦啦~”陈惊鹊撩起裙子揽做一团放在腿上,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不知被什么雕刻出花纹,是只浮水大鹅。
“婆婆!有新出炉的吗?我拿几个给新客官尝尝。”屋子里传来小娘子清脆响亮的声音。
“新出的在那边呢,稳一点啊闻况。”婆婆擦了擦洗净的手,从厨房屋子里出来,“东京来的?小鹊?”
“您?”陈惊鹊有些诧异,伊以为只是普通的让伊买些糕饼。
“我姓邵,柳掌柜现在还好吧?”邵婆婆坐到陈惊鹊对面的座位上。
“伊挺好的。您是?”
“我之前跟在柳掌柜身边了。柳掌柜还是这么关心我们这些老人,每年都派人来看看,怎么今年不是老柳柳长让了?”
陈惊鹊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邵婆婆问的应该是几年前住在西北秦州,但来阿姊的宝木再序铺子找过阿姊的柳阿翁。“他……柳阿翁太忙了。”
“死就死了,说什么忙。闻况觉得我禁不起吓,可我还不是个不能自理的。”邵婆婆又问:“死得其所吗?”
见陈惊鹊不搭话,这婆婆又笑道:“是在骨梦里吧?不是病死的就成。”
见陈惊鹊点了头,这婆婆又豪爽地拿了香饮子和茶盏,“别拘谨呀,你尝下这些口味。柳掌柜最喜欢杏仁配这种香饮子,你也试试。”陈惊鹊一一接过,细细品尝,在邵婆婆期待的目光下各买了一些留给自己。
邵婆婆笑道:“这说明我宝刀未老,带些酒走吗?”
天色渐晚,闻况也包好了给柳掌柜带回去的糕饼。“时候不早了,我就告辞了,客栈还有人在等。”陈惊鹊将自己那份糕点装进挎包里,提着给柳掌柜带回去的那几份告辞。
邵婆婆送了陈惊鹊到院外,“慢走,替我向柳掌柜问好。”站在院门看伊没了影子才回到院子里。
第二日,天没亮几人就踏上了回城路。云往东,一阵风,云往西披蓑衣,云往南雨涟涟,云往北一阵黑。
“坏了,出发时没注意看,这天怕是要下雨。”未时,一位镖师驾着车走到半路天却越来越阴沉。萧风艮听此招呼了萧风叶一起开箱子。“风叶,箱子里备了斗笠蓑衣和木屐,拿出来吧。”
车队走在官道上,只是四周有些偏僻,并不能看到有什么可以停下等雨停的地方。“咱们再往前走走,要是前边能遇到驿站就停下,遇不到也尽快从山地出去。”萧风艮当即做了决定。
说巧还真巧,说幸运也真幸运,说忐忑也是真忐忑,大概在申时末,车队拐了几个弯后就见到远处有个驿馆。萧风叶从车上跳下来,躺在地上长着青苔和其他植物的牌匾刻了几个字:处丽驿。“这虽然是个废弃掉的驿馆,我们能进吗?”
“管它这么多,这驿馆看起来是唐朝的建筑了,里边怕是好久都没来人,咱们暂时避个雨没什么的。只是……”陈惊鹊思考了一下,“虽然可能没人,但一定有其他东西。”
驿馆规模不大,设施简陋,但息厅、敞厅、后厅、驿马饮水池及监房之类尽有,虽然早已被青苔杂草之类占据。原本雕梁画栋的建筑早已看不出原样,屋子里隐隐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萧风叶还不意外地在周围发现了几只蝎子和臭虫。
“我们真要在这里避雨?”萧风叶找到了角落里几乎烂掉的扫把,这东西散发着一股怪味,木头把已经腐烂地不成形状,已经是人无法移动的状态了。
原本用来遮光的帘子也已经看不出色彩,被放在大厅中央团作一堆,陈惊鹊拿了块自己的碎布包住手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抬起来,结果钻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引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