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行李搬到宿舍楼下了，家长纷纷撤离，学生也到教室与老师集合。刚开学老师上课都是自我介绍和教学经历为主，比较放松，大部分人也都熟系起来了。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姓林。"讲台上，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女老师微笑着自我介绍，"选科是你们高考的一个重大选择，对我们文科班来说..."

陆思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楼下。

"陆思年同学？"

突然被点名，陆思年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林老师温和地笑了笑："放轻松，我只是想请你分享一下寒假读过什么书。"

陆思年松了口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在云南旅行的画面——宋易华坐在民宿的藤椅上凹造型……

"《云南风物志》。"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寒假作业要求的书目，赶紧补充，"呃，还有《红楼梦》……＂

林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请坐。我们这学期会重点分析《红楼梦》中的人物形象，这是高一的精选必读名著…＂

陆思年坐下时，发现同桌正偷偷看他，厚重的黑框眼镜后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超多的发量让原本细软塌的头发蓬了起来，两人视线相撞，男孩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记笔记，看样子是个Omega。

课间休息时，陆思年尝试搭话："你好，我叫陆思年。"

男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抖了一下，声音细如蚊呐："我、我知道...我是莫晓。"

"莫晓？名字真好听。"陆思年友善地笑了笑，"你是从哪个班分来的？"

"七班...原来的文科预备班。"莫晓推了推眼镜，手指纤细白皙，"我...我很崇拜你的成绩，尤其是语文..."

陆思年有些意外："我语文也就一般吧，数学更差。"

"但上次期中考试你语文年级第一，不！自始至终都是第一"莫晓突然激动起来，随即又缩了缩脖子，"对、对不起，我太大声了..."

陆思年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没想到你还关注这个。对了，你为什么选文科？"

莫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理科太难了..."他停顿片刻，鼓起勇气问道，"那个...我能和你一起学习吗？"

陆思年眨了眨眼，不确定莫晓的意思是共同学习还是需要补习。但看着同桌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他爽快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是同桌嘛！"

莫晓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一朵突然盛开的小花："谢谢你！"

接下来的一节课都是新老师自我介绍和课程介绍，气氛轻松愉快。

陆思年发现文科班的氛围确实和理科班不同——女生占了大多数，讨论问题时更加活跃，老师们也更注重互动交流。课间时，几个女生围过来和他聊天，好奇地问东问西。陆思年友善地回答，但能感觉到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Omega的身份让他在女生中既受欢迎又被小心翼翼地对待，这种微妙的平衡他已经习惯了。

第三节课间，莫晓似乎终于放松了些，主动和陆思年聊起暑假看过的动漫。陆思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腼腆的男孩一旦谈到感兴趣的话题，竟然能滔滔不绝。

"你其实挺能说的嘛！"陆思年笑着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莫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有聊到喜欢的东西才会这样...平时我不敢说话的。"

"那以后多和我聊聊你喜欢的东西呗。"陆思年拍拍他的肩，"我觉得你很有趣，我对动漫也挺感兴趣的。"

莫晓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陆思年慢悠悠地收拾书包，想着宋易华应该已经在楼梯口等他了。正当他拉上书包拉链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年年！磨蹭什么呢！"

萧澈大嗓门从走廊传来，陆思年抬头，惊讶地看到除了与众不同的宋易华，还有付奚和萧澈站在门口。付奚正夸张地朝他挥手，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哎？付奚怎么也在？"陆思年小跑过去，惊喜地问道。

付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我也没想到！今天在教室呆了三节课，听到萧澈这个大嗓门才发现他们和我一个班！知道中午他们和你一起吃饭，我就插进来了！"

萧澈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谁大嗓门了？我这是融入了整体好吗！"

宋易华安静地站在一旁，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陆思年注意到他穿的不是校服，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衬得他斯文败类了些许。

"那真是太好了！"陆思年由衷地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教室，"等一下。"

他跑回座位，莫晓还坐在那里埋头写题，眉头紧锁。

"你一起去吗？莫晓？"陆思年邀请道。

莫晓愣了一下，抬起头。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他的态度已经自然多了，他推了推眼镜，神秘兮兮地说："不了，我写完家里人来找我。我是走读生。"

陆思年挑了挑眉——家教严格的小少爷？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那我们走了，下次在一起？"

莫晓露出感激的微笑："好。"

四人浩浩荡荡地向食堂走去。路上，付奚和萧澈争相讲述新班级的趣事，陆思年时不时插嘴，而宋易华则安静地走在陆思年身边，偶尔被问到才简短回应。

"五班班主任超凶的"付奚夸张地比划着，"第一节课就给了我们下马威，说理科班不是来玩的..."

"得了吧，"萧澈打断他，"老秦之前还是很好的，明明是你在她自我介绍的时候玩手机被逮到，害得全班一起挨训。"

陆思年好奇地看向宋易华："真的吗？"

宋易华轻轻点头："确实比之前严厉了点。"

食堂里人头攒动，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四人分工合作——付奚和萧澈去占座，陆思年和宋易华排队打饭。

"怎么样，新班级？"排队时，宋易华突然问道。

陆思年笑了笑："还不错，老师都挺友善的。同桌是个害羞的Omega，叫莫晓，一开始都不敢说话，后来发现是个话痨。"

宋易华"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他顿了顿，又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挺可爱的，给我一股死宅的感觉。"陆思年随口答道，突然意识到什么，促狭地看向宋易华，"怎么，你关心我的新同桌？"

宋易华只是想和他讲话而已，莫名其妙谈到关心，有些无语："没有，随便问问。"

今天的特色菜是红烧牛肉和蒜蓉西兰花，陆思年各要了一份，又加了个荷包蛋。宋易华则选了较为清淡的蒸鱼和青菜。

回到座位上，付奚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动了。"饿死我了！早上起晚了没吃早饭！"他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萧澈嫌弃地递给他纸巾："注意点形象行不行？你看看人家年年，吃饭多优雅。"

比起陆思年，宋易华更优雅，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动作像在高级餐厅。宋易华看着陆思年修长的手指，突然想起云南旅行时陆思年对美食狼吞虎咽的样子。优雅？不见得。

"喂，发什么呆呢？"萧澈用手肘捅了捅他，"你的荷包蛋要凉了。"

宋易华回过神来，继续低头吃饭。食堂的喧闹声、朋友的说笑声、食物的香气，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踏实。虽然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但重要的朋友还在身边，新学期似乎也没那么难以适应了。

"下午什么课？"陆思年随口问道。

"物理和化学，"付奚哀嚎一声，"理科班的噩梦！"

宋易华淡淡地提醒："别忘了明天有数学小测。"

陆思年差点被饭呛到："什么？第一天就小测？"

"开学测试而已，简简单单，晚上我可以帮你复习。"

陆思年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真的？那放学后图书馆见！"

宋易华淡淡应允＂嗯＂

因为宿舍并没有调整，少了许多繁杂的事情，付奚与陆思年也许久未见，两人聊了一整个中午。

另一边，莫晓看了看时钟，收拾好书包后往校门口走，黑色的宾利轿车安静地停在校门口，像是等候多时，从外面几乎看不见车内。莫晓确认了一下车牌号，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

"哥。"他轻声打招呼，声音有些生硬，像是排练过很多遍却依然不自然的台词。

后座的男人微微抬头，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勾勒出他锋利的下颌线。莫琛——十九岁却已经拥有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大背头与他的休闲打扮形成鲜明对比，格格不入。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弟弟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走吧。"他对司机说，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尾音。

车门关上，轿车缓缓驶离校园。莫晓把书包放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像筑起一道无形的墙。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行道树、商店、行人，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新班级怎么样？"莫琛突然开口，打破了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莫晓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还、还行。同桌人不错。"

"是吗。"莫琛的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叫什么名字？"

"陆思年，是个Omega。"莫晓顿了顿，又补充道，"成绩很好。"

莫琛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规律得像钟表的秒针："Omega啊...挺好。"

又是一阵沉默。莫晓偷偷用余光打量哥哥——莫琛今天露出光洁的额头，眉骨下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正望着窗外。他想起小时候最喜欢摸哥哥的眉毛，说它们像两把小小的剑。

那时的莫琛会笑着任他摸，然后突然把他扑倒在沙发上挠痒痒，直到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求饶。而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两只书包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整片海洋。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莫晓记得很清楚，分化那天是他十六岁生日。早上醒来时，他浑身发烫，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棉花糖味。莫琛是第一个冲进房间的，却在门口猛地停住，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小小分化了..."莫琛的声音有些沙哑，"是Omega。"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父母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他们独处的时间，晚上也不再允许他们睡同一个房间。莫晓不明白为什么，他哭闹、抗议，甚至半夜偷偷溜进哥哥的房间，却被妈妈严肃地带回来。

"你是Omega，你哥哥是alpha，你们睡一起容易被信息素影响的。"妈妈这样解释。

"可是我们是亲兄弟啊！"莫晓红着眼睛反驳。

"谁说你们是亲兄弟的？"妈妈脱口而出。

餐桌旁的气氛瞬间凝固。莫琛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脸色变得震惊。

"哥哥...不是亲的？"莫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妈妈叹了口气，摸了摸莫琛的头："不是呀，我们只是怕哥哥因为自己是领养的伤心而已，所以很少提起这件事。"

莫琛的表情很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我...我是领养的？"

"你看，哥哥他自己都不知道。"妈妈转向莫晓，语气轻松得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阿琛是三岁的时候来家里的。怀小小的时候可黏我了，天天要摸妈妈的肚子。"

莫琛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我不记得了...我以为我是亲生的呢。"

"没事，"爸爸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我们对你还是和对亲生的一样，我们都爱你。但是你们两个毕竟AO有别，不能一起睡了。"

那天晚上，莫晓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想去安慰哥哥，有隐约闻到了哥哥的信息素味，情绪失控，不敢靠近。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轿车驶过减速带，轻微的颠簸把莫晓拉回现实。他偷偷瞥了一眼莫琛，发现哥哥正盯着两人之间的书包发呆，眼神晦暗不明。

莫晓攥紧了拳头。他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哥哥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永远是他最爱的哥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他是我亲哥哥就好了，这样就能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