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杰克一直没有再来庄园。他在剧院忙着排练新剧本，准备一次规模不小的公开演出。布鲁斯知道杰克排练时常常彻夜不眠，那是他热爱的领域，他不会轻易错过。

而布鲁斯自己——

他再没打开过那枚摄像头的画面。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他保留了手环最低限度的监听权限，只收录基础声响：水流、对话、偶尔的翻身声……

同时，他成功说服管家重新开始了夜巡。

之前难得空闲的几天里，他检查了以往的巡逻路线，还给制服做了更新。

当夜色降临，蝙蝠侠悄无声息的融入进哥谭的阴影里。

杰森·托德作为罗宾照例同行。他动作迅捷，攻击凌厉，就在刚刚，他协助蝙蝠侠制伏了一帮试图抢劫金库的匪徒，他们用绳子绑住了最后一个试图挣扎的罪犯。而后两道影子掠过，落在一栋公寓顶楼。

警笛声在底下的街道上回响，蝙蝠侠和罗宾站在楼顶，俯瞰闪烁的警灯。

“全收拾完了，”杰森从腰间抽出小型扫描仪，抛给他：“没炸弹，全是小贼。”

布鲁斯接住，点了下头。

杰森收起剩余的绳索，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布鲁斯望着远方的高塔，回答道：

“我还有案子要查。”

“新案子？”杰森跟上他一步，“需要我做什么？”

布鲁斯顿了顿：“不。这次你不需要参与。”

杰森眉头一皱，语气立刻紧绷起来：“你又来这一套。”

布鲁斯检查着装备，命令：“回庄园去，我会联系你。”

“让我猜猜，是不是又是那种我‘不够格’参与的案子？又是那些你从不让我接触的‘精神病院常客’？”

他露出讽刺的微笑，说：“谜语人？泥脸？还是某个新出现的超级罪犯？”

布鲁斯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沉静无波。

“你今天表现很好，但这不是你的任务。”

杰森冷笑了一声，面罩下的声音愤愤不平：“我已经不是训练中的孩子了。你让我成为罗宾，然后一次又一次把我挡在外面——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带你训练，是为了让你活着回来。不是为了让你逞强送命。”

“当然当然，你就只他妈的信任那个迪克头——”

“杰森！language！”

杰森一噎，片刻后，他转身发射飞索，怒气冲冲地离开屋顶。

他坠入城市的霓虹之中。

布鲁斯则重新校准了定位。

……

今晚的风很大。

他跃过高塔，落在一座废弃钟楼的铁架上。

这里是他与赛琳娜·凯尔曾经经常约会的地方。他记得他们曾经从这里并肩潜入皇后剧院；也记得她曾站在这块钢梁上，笑着把一枚偷来的蓝宝石给自己。

他静立原地等待了一会。

不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背后的钟面边缘翻跃上来。

猫女穿着贴身黑衣，轻盈的落在他身边。

她站在十步外，没有靠近，远远的打量着他。

“真稀奇，”她开口，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我以为你现在只和你的罗宾鸟一起活动，他在哪里？”

“我来是为了见你。”

赛琳娜挑眉，轻巧的挑衅道：

“你还记得我住哪儿？真让人受宠若惊。”

“你没搬过。”他平静地回答。

她笑了一声，把发丝拢到耳后，“你有两年没来过了，我以为你戒掉我了。”

布鲁斯克制的走近了几步。

面对他的主动靠近，赛琳娜没有后退。

“所以？”她挑眉问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线索需要我帮忙？还是某个保险箱打不开，需要我来秀秀技术？”

“不是任务。”布鲁斯低声说，“我只是……需要见你。”

语气带着一丝不自然。

赛琳娜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眼神微动，那一瞬，她仿佛在试图看穿他面具下的表情。

“你想我了？”她歪了歪头，慵懒的问，“如果你今晚打算复刻经典，我可得提醒你，我换了支新口红，不保证还符合你原来的口味。”

气氛很轻松，但蝙蝠笑不出来。

一种强烈执着感正压迫着他。

赛琳娜收了点玩笑的语气，皱眉看着他。

“蝙蝠？”

布鲁斯在试图找回曾经的悸动。

赛琳娜慢慢走近半步。指尖划过他披风的边缘，眼神逐渐认真：

“你不像那种会突然‘想念旧情人’的人。”

“我可以是。”

布鲁斯凝视着她，缓缓伸出手。

指腹先是碰到她的手套边缘，然后是手腕。他低头，想在她的呼吸间找回某种早已断裂的亲密连接。

她没有避开。

赛琳娜眼中仍有疑惑，但她没有拒绝。他们是老朋友，更是旧情人。即使他们之间那种炽热早已被现实打磨致消失，但她仍然给了他靠近的空间。

布鲁斯抬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赛琳娜轻轻仰头看他，目光停留在他的嘴角。他们靠得很近了，呼吸之间只隔着半寸的夜色。

他低下头，吻了她。

这个吻开始得极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她回应的很温柔，带着点迟疑和犹豫。

她用手指勾住他胸甲的边缘，微微抬头，顺从的适应蝙蝠侠的节奏。

他的另一只手滑上她的后颈，想加深这个吻。

可就在这时——

就在她舌尖轻扫他唇内的一瞬间，一道画面猛地闯入布鲁斯的脑海。

——杰克，那晚侧卧在床上，他深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蝙蝠……”

那句梦话如同潮水一样席卷过来。

下一瞬，他几乎能再次听见那段喘息中呢喃：

“……亲我一下……”

呼吸顿住。

热意从喉咙一路往下蔓延，却不是源于眼前曼妙的身体，而是另一个，温柔、混乱、挣扎的人。

他僵住了。

那幅画面拽住了他的神经。他从唇边退开，额头贴着赛琳娜的额头，气息沉重。

她察觉到了变化。

“……蝙蝠？”她低声问。

他闭了闭眼，压抑自己内心的翻腾，然后缓缓地退开一步。两人交织的手渐渐分开，落在身侧。

“……对不起。”他说。

赛琳娜愣了一瞬，她的眼中没有伤感，反而像是理解了一些什么。

“你今晚很奇怪。”她说，“但也很真实。”

布鲁斯垂眸，没有否认。

赛琳娜退了一步，坐回钟楼边缘的钢梁上，披风绕在她膝下，她抬眼看他，神情戏谑。

“你曾经来找我，是因为你在逃避；你今晚来找我，像是因为你想找回点什么。”

“但我们之间的东西，已经过去了。”她温柔地说，“我们都知道。”

布鲁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沉默良久。

他们之间不再有过去的火花，余温现在也消失殆尽了，只留下了被时间所打磨过的回忆。

赛琳娜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但我并不介意重温一下。”

她说完便凑近了他。

她贴得很近，近到他的披风一角缠上她的靴筒；近到她的唇碰到了他的面具边缘。

“怎么了？”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像风从他耳蜗里穿过，“我需要更主动一些吗？”

她仍愿意给他这最后一寸的靠近。

布鲁斯僵立着，指尖微微收紧。

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几乎被夜风掩盖的金属摩擦声。

两人齐齐回头。

杰森站在钟楼下方的一根钢梁上，半身从阴影中走出，面具下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跟踪过来了。

布鲁斯一瞬间瞳孔紧缩，语气比夜色还冷：

“罗宾？”

他质问。

杰森没有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调冷静得过分：

“你告诉我回去，自己却绕了三十条街、切换三次信号，一路飞到了这里。”

“你跟踪我。”布鲁斯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杰森嗤了一声：“我是在追踪一个蝙蝠在夜巡时‘故意甩掉搭档’的行为模式。”

布鲁斯往前一步，语气更加低沉：“你不该来这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杰森的语气终于露出一点少年特有的不甘与讽刺，“特别是看到你跟猫女贴得这么近的时候。”

气氛略冷。

赛琳娜站在原地，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后退一步，耸耸肩。

“哎，”她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今晚只有我们两个，看来我低估了你们家庭纷争的戏剧程度。”

布鲁斯没有看她。他盯着杰森，下巴的线条都绷紧了。

“你回去。”他压下语调，却掩不住怒意，“立刻。”

杰森没动，沉默了两秒，才冷笑了一声：“是，蝙蝠先生。”

他按下钩索按钮，披风卷起，跃入黑暗。

原本就不多的暧昧氛围彻底消失殆尽。

赛琳娜退开一步，抬手理了理头发，状若无事。

“我要走了，看来你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她冲布鲁斯眨了下眼，优雅且魅力十足，“下次见，蝙蝠。”

她翻身跃下钟楼，很快就不见踪影。

风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