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人的呼吸声很轻，她不耐烦地抽出胳膊，又被按了回去。

桓崇喃喃：“过来。”

黎佑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她自诩不是多想的人，却对桓崇随口的承诺入了迷。

难道桓崇对她有真心？

止不住多想，她一边想以后的场景，桓崇陪她回家，挽手吹风散步，她讲述她的高中生活，身旁人认真倾听。

而又一边告诫自己不可能……幻想美好，与现实割裂，像是梦魇。

天之骄子这辈子不会去那种地方。

感情令人迷失双眼。

黎佑珉回味这些天的相处，内心翻涌，五味杂陈的情绪铺满心扉，瞬间清空幻想。

她掐自己，好受许多。

“人，到我这里。”桓崇捞过她。

黎佑珉不愿被碰，却也得忍耐。

她不敢深想下去，一夜难安眠。

-

醒来时，她迷迷糊糊伸懒腰，惊觉身旁无人。她眨眨眼，满不在意地翻下床，光着脚推开卧房门，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的书房。

书房的门掩着，卡角度刚好能看见里面——座椅上没人。

黎佑珉舒了口气，翘起唇角，得意地打小算盘，一抬头撞上桓崇。

——她仓皇闭门而逃。

怎么回事？？！桓崇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不，这不恐怖，恐怖的是桓崇在现场抓到她。

她立刻闪进卧房的盥洗室，打开花洒放水。

镜中的她，面庞潮红。

唔……丢人。

黎佑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然后又觉得尴尬。

桓崇气笑：“跑什么？”

他按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

“黎佑珉，把门打开。”

听着语气不善。

急中生智，黎佑珉喊：“见到你我很紧张！”

盥洗室的门是几块磨砂玻璃拼凑出来的，边框钳住层层红木。故而能看见黎佑珉的剪影。

剪影瞧不出身材，桓崇笃定黎佑珉有事瞒他。

临近换季，人员调动复杂，集团事物繁多，他不得不扮好角色。在照顾人上，他一改态度，耐心负责黎佑珉的饮食起居，一举一动都要先汇报于他。

难道是生气了？

一直都好好的啊。

百思不得其解，桓崇想到一种可能。

刹那间，他脸色不悦，立刻扼杀了想法。他顺着黎佑珉的话说：“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那是睡觉前。”黎佑珉一本正经地胡诌，“我想洗个澡，你、你有事就去忙吧。”

垂下的手握拳，她暗自祈祷。

果然是生气了。

桓崇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敲门：“你洗快点，一会我们先吃早饭，再出发。”

水声作响，淹没了桓崇的声音。

黎佑珉解开丸子头，长发散落，她摸摸发烫的脸，沉沉的吸口气，用凉水扑脸。

冷了一下，她找回神志，敷衍地回：“好，知道了！”

她硬生生地洗了一小时，直至手指泡皱才披上浴巾。为了配合自己撤的谎……她故作淡，掩盖紧张，本能地护住胸前，瞪圆眼睛：“你一直在等我？”

桓崇注视着她，冷道：“是的，我饿了。这位小姐，我什么时候吃上饭，就靠你了。”

黎佑珉抬手，发觉没戴表，有些尴尬地跑回盥洗室拿手机，一副审问的模样：“你不去上班吗？”

“……”

“……”

两个人对看，无言。

桓崇压低声音：“你昨天没听我说话？刚刚没听我说话？”

黎佑珉心一颤，愣在原地，讷讷道：“你今天要带我出去？”

疑问的尾调。

桓崇忍住火气，移开目光，只是说：“自己穿好衣服下来。”

倏尔，黎佑珉低下头。她用余光看桓崇，怕目光太明显，刻意敛住。不知名的情绪覆盖紧张，她试图分辨、拆解，无疾而终。

她又一次看不清自己了。

拖延半天，阿姨上来催人。

黎佑珉羞着脸，说马上，撩撩头发下楼。

“饭热了一次。”

黎佑珉拉开椅，坐在桓崇正对面。

男人面色如暗，她掂量了一下，以为桓崇担心自己，“没事，我凉的也能吃。”

桓崇抬眸，黎佑珉鼻尖莫名酸涩，模样可怜。

“家里的阿姨就这样照顾你的？”

“没……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将就。”

像是听到了笑话，桓崇不以为然。他点了点桌面，家里的阿姨立刻把饭撤掉，嘴里念着抱歉。

黎佑珉心生窘迫，她的“将就”被桓崇拆了去，连带拆掉她的自尊，她的最后堡垒。

他的人生不可以将就，她的人生只有将就。

很快，新的早餐端上餐桌。黎佑珉埋头，越吃越想哭，那么阁楼的情事和数天的人生管控算什么？她已经在将就了！桓崇逼她退让，如今又亲口否定。她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