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拎着那条线虫，冷静地走到厨房，点开了炉灶，然后把线虫扔了进去。

没有了柯鸿飞的影响，她的身体好像正在逐渐排出体内的线虫。

不过这也太恶心了。

想到寄生虫，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肖晨。

林昭忽然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他们当时还不如直接上报联邦，起码她不会死。

“喂，你什么时候成了田螺姑娘了，是来给我们做早饭的么？”

林昭瞬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蹙起了眉头。

能说这话的，除了班宗没有第二个。

她回头看，果然见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裤子，抱臂斜靠着门，便亮出拳头冷哼一声：“收收你的少爷脾气，这里没有保镖没有管家，我揍你也没人能看见。”

“……”

班宗咂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自顾自走到冰箱前，顿时绝望了：“天哪！只有压缩军粮，这两个人这么多年怎么过的？”

但吐槽归吐槽，饭还是要吃的，他扭头问林昭：“你吃吗？我用热水煮一下。”

“难道用热水煮了就会变好吃？”

班宗挑眉：“起码没那么像干饲料。”

林昭撇嘴：“加了水变成湿饲料了是吧？”

说完她随手拿出两块压缩军粮，离开了厨房。

客厅里，元烬也已经醒了，他正在整理自己的地铺。

他和班宗还真是不对付，打地铺都要在两个角上。

林昭扔给他一块压缩军粮：“接下来怎么办？关于地上的世界，你了解多少？”

“不多，”元烬拆开了压缩军粮的包装，咬了一口，没咬动，接着说，“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第五区已经毁了。”林昭也拆开了包装，用力咬了一口，在硬邦邦的军粮表面留下一行齿痕，她放弃了，走到元烬面前拿过了她手上的压缩军粮，“别吃了，加水煮煮吧……既然第五区有通往地面的‘门’，那别的区肯定也会有，我们只有地面上这一条路了。”

元烬抬头看她，眼下还有没休息好的乌青，他摇了摇头：“凭我们三个人，不可能穿越危险重重的地面世界，联邦曾经给我们放过一些地面生物的图片，是早年人类对地面还有幻想的时候，派侦查队员拍的，当然，那批侦查员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你知道生物已经变异到什么程度了吗？”

元烬眼中罕见地露出了恐怖的神色：“基因像碎片一样在生物之中组合，节肢动物能长出鸟类的翅膀，毫无逻辑可言，而且对人类充满了攻击性。科学家推测，生物对基因的吞噬是有倾向的，就像食物链一样，越高等的基因对变异生物的吸引力越强，人类作为文明金字塔的顶端，现在变成了基因食物链的最下层……我们三个如果暴露在野外，绝对会被撕成碎片。”

林昭摸索着下巴，没再说话，而是拿着那两块压缩军粮回了厨房。

她趁班宗不注意，在他身侧偷偷把那两块军粮扔进已经煮开的沸水里。

班宗扭头看她：“你不是不吃湿饲料么？”

林昭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哈哈一笑，背着手走开了。

她走到了客厅，见元烬正在给小黑喂水，也蹲到了旁边：“第五区已经覆灭，守这道门已经没有意义了，夜和曜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小黑啪嗒啪嗒地舔着水，一看便是渴极了的模样。

元烬挠了挠它的脑袋，回道：“看他们愿不愿意冒险了，说实话，第五区覆灭一时半会儿对他们没什么影响，而且他们这里的屯粮不少，暂时还没有生存危机。”

“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在消耗他们的口粮？”

元烬点头：“如果我们无法说服他们，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

“所以，”林昭了然地看着他，“其实我们除了劝服他们，也别无选择是吗？”

元烬抿唇点头，看向林昭，目光中有一些复杂的东西。

林昭立刻明白了他的忧虑所在。

如果无法劝服他们，他们三个又遭到驱赶，到时候该怎么做？

是奔赴注定的死亡，还是……

这个问题，恐怕现在就要思考了。

“喂！”班宗不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过来，“你们两个在这里撸猫，让我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好意思吗？”

林昭站起身来：“水煮军粮难道还需要两个人？”

班宗气不打一处来：“行，也不知道刚才谁说，不吃‘湿饲料’……”

林昭默默闭嘴了。

吃军粮糊糊的时候，林昭依旧在沉思那个问题，以至于被门铃响声吓了一跳。

她拉开了门，是夜。

他又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们已经睡了三十六个小时了，我怕你们出事，过来看看……我们做了早饭，你们吃吗？”

竟然已经睡了这么久，他们没有一个察觉。

林昭怔了怔，回道：“不麻烦你们了，我们已经做了吃的。”

“压缩军粮么？”夜的表情有些怪异，“虽然我已经远离人类社会很久了，但还知道远来是客的道理，你们跟我去食堂吧。”

屋内的班宗立刻绝望地放下了碗筷。

说是食堂，其实也只是一个小房间，三人被领到了一张白色圆桌前，桌上有蔬菜汤和肉罐头，依旧是军用速食，不过比起压缩军粮糊糊可谓是盛宴了。

曜竟然还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罐啤酒！

这也太实诚了。

林昭和元烬对视一眼，顿时为自己方才那冒头的阴暗想法而惭愧起来。

或许这两个人真的是难以一遇的无私雷锋，即使不愿意离开，也能慷慨地收留他们，和他们分享食物呢？

在核心利益冲突的面前，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林昭拉开凳子坐下：“你们这么好心，我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报答了。”

“不用报答。”曜干巴巴地回话，把一罐啤酒放在林昭面前，讨好地笑了笑。

林昭注意到他的身体有些紧绷，或许是太久没见过其他人的缘故吧。

夜率先喝了一口酒，他开口发问：“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第五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阵沉默。

元烬本来话就少，默认非必要不说话。

班宗则还在生闷气中，他刚才吃了太多糊糊，现在已经饱了，无福消受面前的蛋白质大餐。

林昭则正在大快朵颐中，不过见这两人靠不上，怕夜尴尬，咽下嘴里的一口肉汤。

“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以后没有第五区了，第五区被一条能控制人体的寄生虫搞垮了。”

“所以，这道‘门’也不用守了。”

曜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没有第五区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第五区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天崩地裂，在联邦那里被除名了。”林昭放下碗，看向两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三个也知道呆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第五区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从地面上的这种‘门’，重新回到地下世界。”

曜看向夜，夜低着头，面色沉重。

“你们应该了解地上世界有多么危险了吧？”

林昭摊手：“如果仅靠我们三个人，十死无生。”

夜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打定主意要走是吗？”

“这话错了，不是我们打定主意要走，是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们难道不是么？就算储备粮能够你们吃一辈子，难道你们就甘心自己一辈子都守着这道根本不用守的破门吗？”

林昭想到了什么，挑眉笑了笑，“这不叫‘守门人’，该叫‘守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