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夺人妻有待商榷。
齐恪还有一个儿子,叫齐砚池,就在宣州书院读书。
走访书院得知,齐砚池性情孤僻,几乎不与同窗交流,只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写诗。
方秀宁大吃一惊,“儿子也抢?”
太子道,“宣州有记载,文祯二十二年,齐恪随知州一同调任前往嶙州。赴任队伍被山匪截杀,他只是个文书,当年并无明确尸骨记录。而第二年,东门旭从山匪手中逃脱,回到流川,带着媳妇儿子。”
薛林昭道,“东门旭和齐恪或许是同一人。”
太子也赞同,“御史带东门旭一家画像去给宣州百姓辨认,因过去多年,看过的皆说有些像,但不能确认。我已派人彻查当年户籍和所涉及官员,这里面牵扯众多。”
他扶额似乎头痛,“地方官员架构臃肿,其中勾勾连连,错综复杂。若要理清,可要废些功夫。”
“嗯,王城也是。”薛林昭淡淡道。
平静陈述。
事不关己。
太子想拍桌,这时候就少说一两句实话吧!
一道人影站在门口,清脆嗓音道,“给殿下请安。”
方秀宁脑子乱糟糟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模样,鸡翅膀“吧嗒”掉进碗里。
太子先前谈起案子朝政满脸肃容,一见来人霎时扬起笑脸,直接起身去迎。
一边道,“这是侧妃,她早想见你,一直不得机会。”
方秀宁还未张口问安,便被人捉住双手。
太子侧妃大眼睛忽闪忽闪,“呀,薛夫人当真是云容月貌蛾眉曼睩,宛如空谷幽兰清丽脱俗。”
太有文化了。
方秀宁亦动情赞道,“你,真好看,嘿嘿。”
太子,“……”背后毛毛的怎么回事。
太子轻咳一声,“那便由你带薛夫人去花园中走走吧,也透透气。”
侧妃闻言直接笑呵呵挽着方秀宁手出门。
“我叫叶灵薇,听远哥说你妹妹叫方秀薇,可见你我有缘,我叫你秀宁妹妹可好?”
薛林昭看了春芽一眼,春芽寒月立刻跟上。
待人离去,太子又斟上一杯茶递过去。
“何时启程去香山?”
薛林昭收回目光,“越快越好。”
“山中风寒,你夫人有风寒湿痹之证,可有派人加装暖炉?”
薛林昭道,“山中风寒,不宜久居。”
太子执杯的手一顿,复又道,“旅途劳顿,亦于身体无益。”
“圣上兴致正高。”
“苏家确实有秘密。”太子沉吟片刻,换了一个话题。
“这个家族除却纸笺生意往来从不与外人交往,纸笺也甚少销往宣州以外,工坊所用工匠大多是自家人,偶尔几个外人也是孤家寡人,在外并无其他亲眷,故当年出了那么大的灭门案子,也没有什么苦主到衙门去催促缉凶。”
“当年苏家一事,宣州知州极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加上夹谷关一事吸引全部目光,此事竟真的毫无声息了结。”太子意味深长。
“凶手,宣州知州,东门旭等人,甚至是苏家人自己,都试图将这个家族从世上抹去,他们在隐藏些什么。”
太子问,“你觉得背后之人为何没有动苏安竹母女?”
薛林昭道,“因为方家。”
“确实,方家与朝中关系紧密,一旦出事不可能悄无声息。”
但如今方秀宁成为将军夫人,身份更加瞩目却还是遇刺,或许是因为薛林昭。
也可能是当年那些人卷土重来,认为方秀宁不死必成大患。
甚至不惜惊动宫中。
方秀宁到王城之后发现了什么?
“借刀杀人。”薛林昭道。
借朝廷之手,除掉弃子,太子目光一凛。
若非齐砚池一本诗集暴露更多线索,走私一案便是人证物证具在且首脑自尽,再完美不过的结案。
太子思索着道,“你觉得东门旭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月挽心给赖二下毒所用藤黄价比黄金,仅仅是为了控制微不足道的采购药材一环?”
薛林昭知道他想说什么。
“殿下是觉得,还有其他事。”
“无利不起早,一定还有其他暴利。”
如果此前一切都只是背后势力在弃车保帅,那真正的关键便在陈采桑当日烧毁的东西上。
到底是多大的利益和力量,能将堂堂户部尚书当做弃子。
太子这边深陷朝中大事,还想说什么,却见薛林昭目光落在远处。
湖心白玉桥上,叶灵薇正指什么给方秀宁瞧,后者不知说句什么,叶灵薇以扇掩面,似乎在笑。
太子见此画面登时心神放松,不禁莞尔,“灵薇与我相识于幼时,便算作,青梅竹马吧。”
太子品茶如饮蜜,笑容更是腻人,“天下之大,皆难逃世人喧闹,只有灵薇在侧,方觉心中安宁。”
他目光落在薛林昭脸上,“你似乎并不排斥带她回边关,也是为此?”
“我与她并非夫妻。”
“夫妻挚友都是名头,人与人之间情谊都是一样的。”
薛林昭微拧着眉似乎在思索这句话,良久未果,只是摇摇头。
远处一行人已经逛至树下。
叶灵薇微仰着脸,以扇遮阳,岁月静好。
方秀宁跳起来爬到树上去抓什么,宫人无措,大惊失色。
太子先前几次见她都觉得正常得很,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犯病,有些震惊。
一个走神中,便听见身边之人说了句。
“很吵。”
他错愕转头,只看见一个将逝未逝的笑。
又过片刻,才意识到这句“很吵”是对应自己先前所言。
太子迷惑,“方二小姐似乎拙于言辞。”
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会吵?
“嗯,她是我见过,最吵的人。”
太子,“……咳。”
太子喝茶,“幸好她拙于言辞啊。”
再加上嘴得吵成什么样子。
回府马车上,薛林昭打开装着赏赐的盒子,在方秀宁防备强盗的目光中,拿出一掌长的卷轴。
方秀宁好奇凑过去看,登时震惊张嘴。
这居然是一道让薛林昭暗中回落日城的密旨。
上面一字一句写着,念其新婚,准携夫人一同前往。
另外一份任命诏书和印信,命方秀宁为翰林院典籍笺纸校勘使,前往边关考察。
薛林昭侧头看她。
方秀宁闭上嘴巴无辜,“我,认字,看懂了。”
“我知道。”
“那你,看我。”
“先前你问过边关,很想去?”
这下她真的呆滞,该说想去,还是该说不想去。
“好玩?”方秀宁歪头。
“你想玩什么?”
“纸……”
“沙肆?”薛林昭的目光不单是审视,还有些许了然。
方秀宁一时无言,有些心虚。
“还有什么要问?”薛林昭收起密旨。
“我娘……”
“沈神医留在香山,太子派禁军守卫,安危不用担心。”
其实她更想把母亲带着,但也知道不太可能。
薛林昭道,“晚上自香山动身,需快马加鞭,只有你我。”
方秀宁暗中捏紧袖口,尽量天真问,“可,可我走不快。”
“嗯,那快点走。”
方秀宁,“……”
为何她每一个“嗯”字后面半句都让人格外呕血。
当日街上百姓皆看到,薛将军进宫求到圣旨后,出宫便举家前往香山。
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等。
百姓只说薛将军爱护夫人,孝顺岳母。
百官暗中聊起,皆是疑惑,薛林昭自掌兵以来从未在王城逗留如此久过。
难不成圣上真的准备卸薛家兵权了?
有人直摆手说你们不懂,娶妻下一步是什么呀?我看皇上明摆着是借机将两人关在一起……
方秀宁并不知城中议论,她在出城的马车上与母亲面面相觑。
因为苏安竹要继续装昏迷,是连床板抬上车的,这辆马车格外大。
苏安竹欲言又止,担心车外有耳。
手指在她掌心写道——如何?
方秀宁写——密旨返边关,朝中并非铁板一块。
否则也不需要掩人耳目暗中动身。
早在方家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方勉和朝中官员有勾连,方勉胆小谨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只会更加严重。
最近在王城诸多见闻,更加让她意识到,朝中暗流涌动,只是在皇帝有意粉饰下,表面祥和。
当年太子和薛林昭解救南疆后人,如今南疆刺杀她也绝非偶然,其中必有隐情。
朝中暗流又牵扯外族邻国。
这期间弯弯绕绕太多,若她就此留在香山,薛林昭不在,她将再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渠道。
她必须跟在薛林昭身边。
手被人握紧,母亲在她手心写——你去,不用担心我。
苏安竹缓缓写下——把苏安楮,找回来。
六年前她们一夜失去所有亲人,亡者还未能瞑目,她们也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眼底有些热意,她将舅舅名字握进掌心,重重点头。
苏安竹撩开些帷帽,指指自己眼睛。
方秀宁摇头,写道——林太傅视物不清,您戴帷帽,只见沈汐,无妨。
那粒痣距眼珠极近,苏安竹垂下眼,朱砂痣便看不分明。
方秀宁写——您需要眼睛,切记不可自伤。
天黑之前,终于抵达那间熟悉小院。
林衡早有准备,已经整理出几间屋子,简单招呼过后,沈汐直接带人将苏安竹抱进房间。
方秀宁留意到院门口还有祭拜物品,上面所沾纸灰还是新的。
小院外自山脚起便戒备森严,小院中却有条不紊。
沈汐在准备药丸,寒月在准备干粮,龙雀打点行装,林衡靠在呼噜噜冒热气的灶台边啃烧饼。
眯眼道,“春芽丫头,水囊带个大的。”
寒月走近些让他看清自己,恭敬道,“太傅大人,奴婢是寒月,春芽留在府中。”
林衡眯眼,点点头继续啃饼。
方秀宁在一边等喝药,直摇头,太傅这眼神啊……
虽然对不起太傅大人,但他眼神不好真是太好了!
忙忙碌碌终于到晚饭时间,这里没有外人,苏安竹也带着帷帽出来一起用饭。
方秀宁环视饭桌之上,发现这还是第一次,沈汐和薛林昭面对面坐一张桌上。
林衡和苏安竹聊几句宣州杭州风土人情,和沈汐聊几句医理药理,旁的一概不提。
连薛林昭何时动身也没有问过。
心中莫名泛起一阵不快,又觉得自己有病。
人家祖孙俩的事与她何干?
饭后方秀宁被沈汐叫到房中,收到一个小包裹,里面数十个药瓶。
沈汐叮嘱道,“赶路煎药不便,白瓶药丸每日两粒,还有药方,到达落日城后要坚持每日服药。”
她指着其他药瓶上的标签,“有迷药,毒药,解药,按照标签找,若是标签丢了便记住,红色是毒,绿色吃不死,黑色是迷药。”
方秀宁胡乱点头,不敢抬头看她,沈汐却十分自然收拾东西出去了。
门一关,苏安竹看过来眼含忧虑,“沈神医她?”
方秀宁苦笑,“这些朝夕相处的,里里外外都是人精,装疯卖傻能骗过谁呢?”
她握着母亲的双手,“娘,旁的不说,沈神医对您病症是真用心的,这里看似深山野外,实则守卫仅次于王城,那些侍卫也不会轻易闯入院中,您安心养好身体,等我回来。”
她抱住母亲,在耳边压低声音道,“薛家有些不对劲,林太傅或许知道些什么,您有机会可以留意。”
苏安竹点头,迟疑片刻还是叮嘱,“你……当心,那个地方,你确定要去?”
“那是唯一的线索。”
“你还记得?”
“嗯,这几年我渐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