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希从未和贺炤说过他在背后有在悄悄关心贺炤。贺炤那颗在凄风苦雨里吹久了的心好像忽然逢春,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午休时间很快到了,导游带着大家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饭店是一个农家乐,菜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这些学生平日里高档餐厅、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吃一些农家小炒竟然也觉得很好吃。餐桌上的菜很快就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吃过饭后就短暂的活动时间。
“同学们村子后面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和菊花花田,如果你们想拍照打卡现在可以去拍照留念。”
导游话一说完,同学们就一窝蜂地跑出了村外看。
走到村子后面,向日葵和菊海接连构成一片偌大的花田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一望无际。蓝天之下,在广阔的田野中贺炤感受到了美丽而又蓬勃的生命力。
大家也都惊喜得很。这里的景观和城市的人造景观不同,完全是属于旷野的带着野性的壮观。正逢十月,天气爽朗,晴空万里,已经有一些游客在这里拍照了。
同学们一拥而下,在短暂的休憩以后他们又都重焕生机,开始选地址摆Pose邀请人拍照。
贺炤独自走在后面,他看到余伯希也和他一样一个人闲逛。他本想过去,结果突然被人拉去拍照。
“贺炤,你脸也太小了!小小的脸上是怎么长出这么精致的五官的?”
和贺炤合影的女孩划拉着照片忿忿不平,一个男生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或者准确说是一种俊秀。
“贺炤,你以后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啊。我表哥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我见过好几个小明星都没你好看呢,要不我把你介绍给我表哥,没准以后就是大明星了。”
贺炤打趣道:“行啊,但是我有个条件,我九公司一,你哥同意我就同意。”
“那不行,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几个人哈哈打趣,贺炤感觉这一段时间他把这辈子没拍过的照片都拍完了。
他在心里瞎想,如果他真做了大明星岂不是人手一张和他的合照?
他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自顾自笑了起来。
“贺炤!”
突然有人打断了贺炤的思绪,另一个女生叫贺炤。
“怎么了?”贺炤走过去问道。
“贺炤,你能不能帮我们摘两朵这个花?”
女生指向的地方是一个有一人高的坑,里面长着很漂亮的小雏菊。
“我们好像不够高,一会儿上不来。”女生有点不好意思道。
贺炤看了一眼,如果他跳的话应该是可以跳上来的。
“好,你们等我一下。”
贺炤将书包扔到地上,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他迎风而立,被风勾勒出少年薄薄的却骨感十足的身姿。
贺炤一跃而下,先摘了两朵小雏菊递给女生。女生接过小雏菊连忙道谢,“贺炤你需要帮忙吗?”
贺炤两只手撑在上方凸起的土块上,脚掌抓地奋力一跃,就跳了上来。
“贺炤没想到你身体机能这么强啊!这么轻松就上来了。”
贺炤捞起扔在地上的包,拍拍上面的土,“你们如果觉得我上不来为什么要叫我帮你们取?”
“当然是你人好啊!”女生回答道,“不像其他男生只会动嘴皮子耍帅,真让干活都躲得远远了。你信不信,要是我问其他人,肯定会问我为什么非要摘花不可?”
贺炤微微笑了一下,对这些女孩子他总是很和善的。
这时女生突然对他说道:“诶,贺炤,余伯希刚才好像一直在看你!”
他视线一移,看到对面通向村庄的马路上余伯希蹲在一只中华田园犬的旁边,似乎是在给那只狗喂食。
贺炤笑着和女孩子们告了别,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余伯希的身前。
“哪里来的狗狗啊?”贺炤像余伯希一样蹲下身看着这只正在吃火腿肠的小白狗。
余伯希抬头见是贺炤,掰下一截火腿肠递给贺炤示意他喂食,“刚刚路过看见的,太可爱了,忍不住喂它点吃的。”
小白狗见火腿肠在新来的漂亮哥哥手里,兴奋地在贺炤手边嗅来嗅去,尾巴摇啊摇的,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贺炤期待他喂食。
贺炤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将火腿喂给小狗。小狗叼住火腿开心地摇着尾巴开始吃。
“你喜欢小狗?”贺炤问。
“我喜欢可爱的,小动物都挺可爱的。”
贺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回答也挺可爱的。”
“是吗?”余伯希站起来,一只手伸向贺炤,“走吧,一会儿蹲麻了。”
贺炤看见余伯希伸来的手,最终还是自己站起来了。
午后阳光很好,照得村庄都暖洋洋的。贺炤和余伯希沿着村子的街道闲逛,还能听到躲藏在树间的小鸟的叫声。
他们就这样都默契地对真正的问题避而不谈。余伯希知道贺炤的逃避或者犹豫,不过他想,既然贺炤在生活中都要做那个不得不通透的坚强的小孩,那么余伯希允许他在自己这里做一个犹豫不定的小孩。
贺炤不知道余伯希在想什么,但是余伯希恢复如常的态度的确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贺炤犹犹豫豫最终开口说:“今天来的时候要不是你先站好报到,王鹏帆他们恐怕很难听话,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点名。”
余伯希语气闲散,“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惯了,你想要他们听你的话光对他们好不行,要恩威并施。”
贺炤叹一口气,“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可以给人施压的人,我学不会。”
余伯希挑眉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 你天生可能不擅长管理其他人,但是你可以假装直到你做到为止。这不是和你演戏一样吗?”
“演戏?”
“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表演者自己都信以为真,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贺炤张大嘴巴感叹道:“余伯希,你真的很有一套诶!我回去要和甘柠学姐说,她一定会夸你厉害的。”
余伯希问道:“你喜欢演戏吗?”
贺炤歪了歪头想了想,“我现在觉得有点意思,但喜不喜欢还谈不上,毕竟我还没有上台演出过。据说我们的戏跨年的时候会上演.......”
余伯希淡淡“嗯”了一声,他见贺炤不再说话,嘴角噙着笑,“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
“你的戏跨年的时候会出演,所以呢?你想让我去看吗?”
“你!”
贺炤觉得余伯希有些狡猾,如果此时的余伯希是那种不正经的,带着调侃意味地问他,他一定会回敬一句“你看去不去”,可是余伯希此刻的眼神很温柔也很认真,他是在认真等待着贺炤的邀请。
就好像真的在期待他的戏的一样。
贺炤的心脏忽然失序了几秒钟,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如果有观众当然很好了。”
又躲过去了。
“好啊,那我到时候一定去看,当你的第一个观众。”
余伯希说的随意,这句话落在贺炤耳中却重如千钧。
“余伯希.......”
余伯希应声“嗯?”
一转头,夕阳就这么浸染在他眉宇之间,很是好看。
贺炤的心脏又漏了一拍,他轻声道:“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
“不只是这件事......”
余伯希静静地等着贺炤说后半句,然而贺炤最终没有开口。
还有谢谢你愿意关心我,贺炤在心里说。
贺炤应该不知道他看上去很像余伯希过去投喂过的一只流浪猫。流浪猫身上伤痕累累,余伯希每次过去时它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间,它确信这个人类对它没有敌意后它甚至有时会主动蹭蹭余伯希。
因此余伯希对现在的贺炤很有耐心。
他最终轻轻摸了一下贺炤的头,贺炤突然被摸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余伯希语气轻快:“好了,说不出就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小白狗吃完火腿,又摇着尾巴走到了他们脚下,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余伯希不再追问贺炤,他俯下身摸了摸小狗的头,“真可爱啊你。”
两个人的影子被太阳拖斜在地面,寂静无声的乡间小路,贺炤却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一眨眼夕阳西斜,他们参观完最后一个景点要返程回学校了。
仍然是坐大巴车,学生们排成一列按顺序上车入座。
贺炤依旧站在队尾,所有学生都已经上了车后贺炤才上车,依旧只有余伯希的身边有空座。
贺炤已经无需提醒就自觉走到了余伯希的身边,余伯希这次没有在戴耳机睡觉,而是靠着车窗看书。
余伯希的手指很长,翻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声音。
贺炤低头:“车上看书小心头晕。”
他离近了贺炤才发现余伯希拿的是一本数学题。
“过几天要去参加竞赛,我要准备一下。”
余伯希说的轻描淡写,参加任何竞赛都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环。
贺炤愣了一下,这本书就是之前余伯希来他家写作业时拿的那本。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要准备竞赛了。
所以那之前余伯希是牺牲自己准备竞赛的时间在为他补习吗?
贺炤的喉间泛起一股酸涩,他哑声问道:“余伯希,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你花了很多时间替我补习,可是再怎么补习,在这里,我都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其他人有着吓人的家世,有着数不清的奖项,有着肉眼可见的光辉未来,可是他有什么呢?
余伯希听他说完,合上了书,皱眉盯着此刻低着头,咬着后槽牙双手紧抓着衣角的贺炤。
“贺炤,你究竟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为什么觉得你是普通的?”
贺炤猛地抬头。
“你难道没发现吗?即使你的出身和这里很多人不同,你刚开学甚至还违逆了大多数同学,大家现在还是很愿意和你玩吗?”
“为什么?”
“因为你和这里很多人不一样,你看待人不是看他们的家境和出身,你对人好就是对人好。一开始还有人会说是你执拗,但时间长了大家都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再说,就算学习成绩不显眼,你不还会演戏吗?贺炤,你不普通,你性格不普通,你长相也不普通。你......”
余伯希顿了顿,“你讨人喜欢得很。”
一瞬间,余伯希眼中的璀璨夕阳也倒映在了贺炤的瞳孔里。
余伯希的脸庞再次变得柔和,他在绚像是在放了一团火的绚丽晚霞下轻声对贺炤说:“贺炤,你是一簇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小火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