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通，天光再次大亮。

简初脸色发白，捧着杯水一句话也不说。

其他人却没给她好脸色。

“天选会盯上简初了，对此你有话要说吗？”路玺冷哼一声，“一个异能者，躲在普通人后面不敢见人，可真有你的。”

“我还怀疑是你们走漏了风声呢。”简初眼神讥诮，“我们刚合作，就有人来灭口，这是巧合？”

这群人是有准备的，当时易骄闯进门，第一时间就是使用枪支，这意味着异能署知道那人的异能。

他们知道那人是谁。

“你！说话注意点！”易阳忙了一宿没合眼，现在又听到对方的嘲讽，完全忍不了一点。

马瑞安出言阻止：“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简初最近不能再去上班了，天选会没有下限，医院人太多，很容易发生重大事故。”

他们下意识将简初的幸存归功于F，毕竟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幽灵的手中存活。

“哼。”易阳双手抱胸，嘴撅得能挂油壶。

“你特地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吵架的，有事就说吧。”马瑞安敲敲桌面，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过来。

简初也懒得绕弯子：“我需要那个人的信息，当然，他的异能我已经大概猜到了，说点别的。”

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我要报仇”，但马瑞安只是笑笑：“你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总得有所取舍。”

他们之间的合作谈不上什么良心，两边都卯足劲，想从对方手里拿到需要的东西。

“幽灵的档案，或是有关‘浸染’的信息，你现在只能二选一，又或者……你可以加码。”

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简初手指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马组长还真是精打细算，不过巧得很，我确实拿到了有意思的东西，想必你会感兴趣。”

两人打着太极，看得旁人有些心焦。

“蓝湾发生了太多事，我不过是求个自保，当然，也是为了保护这位朋友。”简初脸上挂着微笑，伸手摸了摸腰上的伤口，“各位应该还不知道，集会会在哪里举行吧？”

这个问题如同平地惊雷，让马瑞安停下了拨动打火机的动作，加上旁人脸上的震惊，简初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反应。

“我突然改主意了。”她向后仰靠，叹了口气，“这消息的份量可够重了，现在，轮到你们加码了。”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

“路玺。”马瑞安终于开口，“把文件拿过来。”

路玺瞪大眼：“组长？！”

“听见了就拿来吧，就刚刚说的那俩。”简初毫不客气，理直气壮指使起路玺。

见年轻人有些不乐意，马瑞安只能再次开口：“拿过去吧。”

简初皮笑肉不笑，从路玺手里接过了材料，只不过稍稍花了点力气。

“虽然现在再问有点套话的嫌疑，但是……你们对天选会的‘神’有什么研究吗？”简初垂眼翻看档案，猝不及防扔下一枚炸弹。

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看来你们知道，那不妨想想，蓝湾的什么地方才最接近他们的神。”简初撩起眼皮，“我对答案也很好奇，麻烦你们届时务必通知我。”

这下，路玺也反应过来，这人根本是想借他们的手，来弄清集会真正的举办地。

太狡猾了！

“我是认真在谈合作啊，你们不要总是抱有敌意。”简初故作忧郁地摇摇头，捏起一张纸在空中抖得哗哗作响，“幽灵的档案就这么点？”

宋也噼里啪啦敲着笔记本，正赶忙把今天的情况，以及刚刚得到的信息汇总发回总部：“能有已经很不错了，天选会高层神出鬼没，要不是这人经常出现，档案里怕是只会剩下两句话。”

一句是代号，一句是异能。

简初沉默地收回纸，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那个家伙，天选会高层？

她怎么就不信呢？

虽然长着傅燃同款的聪明脸蛋，但幽灵的行为称得上一句刻板，甚至单纯到令人心惊，这并不像是大权在握的高层人员，反倒……更像被高层握在手里的刀。

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放下这张纸，看向后面有关“浸染”的情报。

“异能强化……”简初喃喃念叨，“意为接受‘神明’的洗礼，对异能进行二次升级，目前已知最多可接受两次‘浸染’。”

最核心的就是这段话，后面都是相关的推论，不过让简初注意到的还有“集会”与“浸染”的强关联。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宋也发完紧急邮件，终于抬起头看她，“有想法就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毕竟我们在合作嘛！”

“吴起接受过浸染吗？”简初突然开口。

宋也愣了愣：“你很敏锐，没错，他接受过一次，所以吴起在天选会内的地位和刘迪、章平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这应该就是幽灵会动手的原因。

简初现在想的却是，怪不得她得到的异能和吴起当时用的完全不一样。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易骄迅速接起，没说两句就捂着话筒抬头。

“那个周霖，就是住在简初对门的男孩，说是已经醒了。”

马瑞安点头：“行，你让张警官先看着点，路玺你和易骄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最主要的是确定他有没有看到什么。”

目前还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异能的存在。

“我看的差不多了，麻烦你们把她送回去吧。”简初把材料随手丢在桌上，伸了个懒腰，“如果你们打算对集会采取行动，麻烦告诉我一声，毕竟……没有太多时间了。”

“什么意思？”马瑞安皱眉。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良好合作，赠送你们一条消息吧。”简初露出F的招牌式阴险微笑，“距离集会只剩下四天了，有点紧迫感啊朋友们。”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像失去全部的力气，重新靠回椅背。

宋也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换了个芯子：“……简初？”

“是我……哎，真是倒霉，跟着吃这种苦。”她生无可恋地动了动胳膊，又苦兮兮地捂住腰间的伤口，“麻烦你们送我回去，我想我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行。”

……

异能署的人相当细心，已经安排人给她换了门锁，但房间内部还是乱糟糟的。

跟幽灵之间的打斗还好，反而是后来的那群人在地上留下了乱七八糟、脏兮兮的脚印，尤其是易阳检查过楼下花坛，脚印简直黑得没眼看。

可是简初现在丝毫没有打扫的欲望。

她反手关上房门，神情放松地打了个哈欠，但下一秒却陡然清醒。

沙发后面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他好像是被简初关门的声音吵醒，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看了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

他的语气异常自然，丝毫看不出几小时前两人还你死我活打了一架。

简初：“……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不仅在这睡觉，还把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似的。

幽灵没回答，只是往沙发边上挪了挪。他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简初可以坐下。

“因为任务没完成，回去要挨罚。”他语气平静，似乎早已习惯，“我不会对你动手了，我打不过你，你有这个。”

他顶着那张聪明的漂亮脸蛋，笨拙地摇晃身体，虽然看上去很可笑，但简初却知道这是在模仿小触手。

内心挣扎片刻，她还是保持着警觉坐在沙发另一端，小触手盘亘在两人中间，如同楚河汉界。

空气变得沉默，对方却紧盯她的脸，好像上面有字似的。

“我听见你用其他名字喊我，fu……ran？你认识我吗？”幽灵眨眨眼，那双眼睛的轮廓和傅燃几乎一模一样。

但两人性格相差太多了。

“我认错了，大概。”简初干巴巴回答，她没办法解释其中的缘由，毕竟现在她也没搞清楚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幽灵定定地看着她，睁圆的眼睛失望垂下：“你又骗人。”

“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是因为我对你动手了吗？”他神情恹恹，像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我可以道歉的，对不起，或者……你打我也行，我不会还手。”

用这张脸卖惨，实在是有些犯规了。

简初下意识撇开眼神，不去看他：“谁让你来杀我的？”

幽灵愣了愣，半晌才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啧。”

她相当烦躁，但对上幽灵清凌凌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幽灵不安地清清嗓子，两手紧张交握：“……后者。”

外头的太阳已经升起，在窗帘的缝隙镶上金边，灼灼烈日，这不是一个幽灵该出没的时间。

“我还能来找你吗？”他站起身，垂眼看过来，“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这人有些死心眼，已经认定简初知道他的身世。

“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简初无语地笑了，“那能把让你来杀我的那个人杀了吗？”

这句话有些绕，幽灵反应了好几秒，才为难地皱起眉头：“……抱歉，这个不可以。”

“那你走吧。”简初郁闷挥手。

她很想说“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但因为那张脸，又实在说不出重话。

心情很复杂，需要冷静。

“算了，下次别把我家里搞成这样。”

幽灵这时候倒敏锐地抓住“下次”两个字，只当是简初允许他再来拜访。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来打扫。”

“等……等？”简初伸出尔康手，却没能阻止对方走向洗手间的背影。

“抱歉，我没看见清洁工具？”

幽灵空着手回来了。

“那边有扫地机器人，不对！我没让你打扫啊！”简初语塞。

“我会看着它好好工作的，你放心好了。”幽灵恍若未闻，坐在一边的爬爬凳上，表情严肃地盯着运行中的扫地机。

如果机器有灵魂，此时应该也变成流汗黄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