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就这样吧。”他直视着顾暮星，但说的话是朝着张裕的，“道歉可能会死，但如果想杀她的话，一定会死。”

他的特性在这个梦境里也不知不觉地升级了，这次不再会像最开始一样只能闻到方位，而此时，他闻到了极浓烈的但被压抑得很完美的杀意。

他毫不怀疑，就算他拼命，也无法改变被他击败的命运。

“我们两个的原因是一样的。”于是他拉上了张裕，面朝宇宙意志的方向道。

嘴唇微微颤抖，但还算冷静。

“我们是帝国研究员的后代。我们的祖先在这里，用东国的俘虏，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我们曾经以为保守粒子相关的秘密是对东国，以及对世界的保护，但当我们意识到帝国只是为了保全自身，韬光养晦，等待下一次的战争，我们认为，只有公布秘密，才是对所有逝者的尊重。我们没有以和平的方式引导东国发展，让粒子造福整个文明，而是为了国家的私利，私藏还滥用粒子，我们代前辈向您忏悔，请您帮助我们向所有受到伤害的人忏悔。”

一席话一气呵成，好像已经打了很久腹稿。张裕呆住：“你好会说......”

顾暮星微微挑眉。

这个梦境不仅有一个机敏干练的赵晓云，还有个潜力股李文山。

能捋清楚信息，整理好一切正确的线索，并找准了自己以研究员后代身份选择赎罪的原因——即使这个原因相对副官后代来说还是简单很多，还能有条不紊地表述出来。

难怪会是一种难得的感知类特性，可能是因为进来时等级太低才没能被选中获得王族身份。

顾暮星此刻的担忧集中在了齐昭身上。

李文山开了个好头，已经是他一路被牵着鼻子走，被秦海闵和顾暮星两方完全相反的思路冲击过后，还能讲出的最好的内容了。

齐昭是一直跟着顾暮星。顾暮星所有的推理，他都听得很完整。顾暮星并不担心他不知道完整故事线。

作为副官后代，他的赎罪原因并不只是压迫了俘虏，进行了人体试验。

他有更深一层的原因要讲给宇宙意志听，因为某些专属于副官的细节影响了他的真正的赎罪原因。

那就是和云影的感情线，以及战败前夕和将军的谈话，那场决定了他们选择保守秘密的谈话。

但她来不及，也不能给提示。在这个关键的节点，若是她给了提示，被判定为违反人设，违背规则，一切都完了。

她只能看着齐昭，看他走向宇宙意志。

齐昭并不喜欢推理类梦境。比起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推理，他更喜欢平铺直叙的生存类——除掉一切阻碍，活下去，就是唯一解题方式。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推理。

在顾暮星独自思考的时候，他将徐副官的笔记本，看了很多次，尤其是那张纸片。

云影是徐副官走在那条与世界为敌的路上时出现的一道吸引他的光，但还不足以带他脱离那条路。

所以注定是悲剧。

她担心他代入不了角色，殊不知，徐副官的经历，从很多角度上来说，和他何其相似。

只是他们不同在，他愿意为了她努力挣脱出那潭死水。

齐昭长睫低垂，他知道她在身后。

他的声线介于少年与成熟男性之间，清冷又带了少许磁性，并不算特别低沉，但气息很扎实，悠然平缓地开口。

“我是徐展，徐副官的后代。我可以选择以徐副官的名义进行阐述吗？”

顾暮星紧绷着脸色，看到这句话结束后，齐昭并未出现任何异常，宇宙意志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同意，她暗自舒了口气。

“哇，这样不会崩人设，他是怎么猜到的？”赵晓云在一旁小声道。

顾暮星没有回答，她目光紧紧锁定着他挺拔的后背。

齐昭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顾暮星，顾暮星正惊讶于那一眼饱含的诸多复杂情绪，他又转头继续道，“她叫云影。东国的间谍，我们的敌人，也是......我深爱的人。”

顾暮星回过神来，心想着好厉害的沉浸式演技，并未深思。

“我为了保护云影，瞒下了她的身份。我并未直接参与人体试验，这是为了让我在她心里罪孽消减些许，或者也为了我自己的内心得以安宁。可是我负责记录试验情况时，发现了粒子暴动。”

快到了......就是这里。

顾暮星内心有些许的揪紧。这里的谈话顺序，顾暮星只记得自己提到过一两嘴，并没有多说，可是顺序在推理时稍微有点差错无伤大雅，在这里故事的叙述里却至关重要，若是错了，因果关系就错了。

“我将此事先跟云影说了，并且证实了她的确是有控制粒子的能力。她同意控制粒子，但条件是我们要投降，将我们所做所为公开道歉。可我一是无法做决定，二是我担心擅自决定会出差错，所以我告诉了将军，她的身份，以及她的愿景。”

齐昭表情复杂，语气带着无奈和痛苦：“将军并没有多少吃惊。但我和将军说，一旦粒子试验的秘密暴露，不仅会激起东国的报复，还可能引起其他国家的觊觎和恐慌，造成更大规模的战争。我们需要云影去控制粒子，让她和粒子就这样消失在陵墓深处。牺牲一个云影，虽然残酷，却能避免更多无辜的生命损失。后来他和云影单独交谈了许久，出来后将军便告诉了我一份详尽的计划。”

“云影妥协了，跟将军说，我没有想到，正是这一场谈话，让将军成为了那个主导云影悲剧发生的人，而不是我。因为......”

他道：“将军跟云影承诺会在她控制粒子后帮助她公布秘密，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而是驱使所有知情人，包括被他救下的东国俘虏，保守秘密。此外，东国实际上也知道粒子的秘密，但东国因为国力依旧薄弱，也选择了隐瞒。因为将军是整件事的主导者，他毁了与云影的约，所以只有他死后灵魂消散，无法转生——东国俘虏冤魂的悲愤全部施加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