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午考试，中午班上的人很少，午休时间，平时安静的走廊，不时有几个人同学围堆站着说话。

南临阴天太多，还总是刮风。

教室窗户紧闭，推开后门，孟辞拿着水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从课桌里抽出复习资料，安静的看书。

这会班级挺吵，右方几个男生在聊天，一个还坐在了桌子上。

有人出现在课桌前。

手腕处三叶草的贝母手链，混着椰奶香水的气息。

孟辞拇指按住笔尖短暂的停顿，继续在纸上梳理知识点内容。

郑悠然不在，姜海踢了下凳子，动静不小，但因为本来教室就不算安静，所以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她在孟辞对面坐下。

手链在面前快速闪了下，书本被人抽走。

姜海随手将本子扔在一边，“你中午为什么和陈礼安走在一起。”她皱眉，“难道你们在一起吃饭了？”

孟辞从同桌桌子上拿回自己的本子，声音轻且淡，“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从来还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这样说话，以前孟辞性格沉闷就算了，现在这种语气令姜海脾气一下子炸了。

顾及形象，她压低声音，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孟辞抿了下唇，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说和你没什么关系。”

仍然是没看她。

虽然说陈礼安人缘好，有时和他说话聊天的女生也不少，但孟辞是第一个让她感到有危机感的人。

凭借直觉，姜海觉得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样。

桌角被重重踢了下，笔尖直接在象牙白纸上画出长长一道黑线，孟辞抬睫，果不其然看到姜海带着怒意的眼睛。

但她不想理会。

或许是冷淡态度起了作用，姜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从座位上离开，即便是晚自习，她和同桌也正常聊天，说着这周刚出道的一个韩国男团。

在走廊面对面碰到也是一样，高傲的视线在孟辞身上停留一瞬。

晚上回家，孟辞在手机上收到陈礼安发过来的消息。

陈礼安：【选座位，你想坐前排还是后排】

陈礼安；【后排自由度高，不会经常被老师点名，不过前排也不错，只要别是第一排就行（双手合十）】

孟辞单纯以为陈礼安是不喜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念书，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原因。

不过这会她没怎么太想这些，孟辞坐在书桌前，意识到陈礼安可能误会了什么，自己并没有答应和他坐一起。

她盯着屏幕，神色有些严肃。

而且，孟辞想到中午姜海的事情，如果真的和陈礼安坐在一起，他那个性格，以后在学校的日子很难安生。

孟辞：【我不想和你坐一起】

打字很迅速，点击发送键的时候，心脏重重提起来又放下，如一个重物砸在了上面，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不喜欢这样。

为了不乱想，孟辞发完这句就关了手机。

英语在最后一场，考完就放学，中午教学楼班级里几乎没什么人，两点半开始考试。

孟辞的考场在四楼最东边的教室，旁边就是老师办公室，到两点多，同学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都是陌生的面孔。

文件袋挂在书桌侧边的挂钩上，离开考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孟辞起身，她有考试前去卫生间洗手的习惯。

卫生间在最西边，一路走过去，侧边教室里面坐满了等待考试的同学。

推开门，她与姜海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后者倒是没什么惊讶，脸上还是一贯高傲的样子。

两人谁都没说话，孟辞侧身避让了下，往里面隔间走。

她没注意姜海回头看了眼这边方向。

从卷筒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孟辞正奇怪外面的门怎么关上了，可能是刮风，她把手放在门把上，立刻觉察到不对劲。

用力拉了拉，门纹丝不动。

有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更加用力的拉了几下，只是愈加证实猜想。

孟辞拍了拍门，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角落点着熏香，地砖上的湿迹还没干，大概是刚打扫过，也就意味着下午阿姨不会再来。

隔间墙壁上开着一排方形窗户，有根拖把挂在上面，孟辞当然没想过从窗户爬出去，第一个子不够，第二这里是四楼。

没过几分钟，她听见铃声。

考试正式开始。

8号考场内，监考老师走到空座位前，

“咦，这个考生没来吗？”

后面的同学抬头看了下，又低头接着做自己的试卷。

老师将试卷抽走，轻飘飘的一张纸，随手放在讲台上。

~

三中效率很快，周一早上光荣榜就在出现在教学楼下面的公示台里，同样，晚自习开始前，班主任将班级成绩单发在每位同学手里。

然后孟辞被叫到办公室。

一个办公室里大多是比较熟悉或经常合作的老师，这个时间点，孟辞看到了她们班物理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在这里。

班主任抬了下手，示意英语老师不要着急， “我先问。”

“行。”英语老师坐回沙发椅上，犀利的目光盯着孟辞。

“你是没考还是交白卷？”

孟辞低头， “没考。”

“睡过头了？”

孟辞点头：“嗯。”

小姑娘双手垂在两侧，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低垂着头，什么时候看见她好像都是这个样子。

这种内向的学生，心思往往较常人敏感。

班主任端起水杯抿了口，想了想还是多说两句，“这种情况也要注意，细节决定成败，好歹是一次大考，你要重视起来……”

“……”

本来想几句结束的，结果越说越激动，又谈到现在的学生学习态度不端正的问题，中间英语老师加入，谈到孟辞这次英语试卷零分直接拉低了她们班英语平均分，身为英语课代表怎么能犯这么严重的原则性问题，最后以物理老师的总结结束。

女生的眼眶已经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物理老师原本也是别的学校的，去年才升过来，他拍了拍孟辞的肩膀， “马上上课了，让她回去学习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孟辞低声，声音有些发哑。

拉开办公室的门，冷风扑面而来，孟辞转身轻声将门关上，在办公室站久了，凉意从脚底直漫到小腿。

她进去的时候，教室安静了瞬，看到不是老师，又重新开始讨论起来。

几个同学一直往她这边看，好奇零分原因。

椅子还没坐稳，郑悠然回头，观察着她的脸色问道， “孟辞，你这次英语怎么是零分，是不是条形码没有扫上，可以和老师反映的，应该能加上分。”

“我没考。”

“啊，为什么？”

“嗯。”

见她心情不太好的意思，和朋友对了下眼神，郑悠然又默默转过身。

桌子上还放着半小时前发的成绩单，因为英语那科成绩为0，原本中游的成绩直接掉到了最底下。

其他科和上次差不多。

教室忽然安静，孟辞没抬头就知道是班主任进来了，说了说这次他们班在年级的排名，哪些同学进步大，哪些因为贪玩退步了。

“最后，这次咱班有位同学的英语成绩为零分，这又要说到态度问题，要重视学习过程中的每一次考试……”

后面的人小声交谈，

“看吧，我就说她不敢和老师说的。”

姜海的声音带着笑意，身后目光强烈的躲不掉， “说了又怎么样，谁怕她。”

孟辞将成绩单叠好，扔进书桌侧边的垃圾袋里。

讲台上，班主任的总结终于到了尾声， “这次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灰心，下次再接再厉，然后都准备一下，下节课选座位。”

一听到选座位，班上又沸腾起来。

没多会，老师将座位表放在讲台上，按学习成绩依次上去填自己的名字。

“孟辞，你有约好的同学吗？你想和谁坐呀。”郑悠然又转身，想到孟辞平时在班里的性格，她没见她和哪个女生走在一起超过三次。

班上的女生大多都有固定的食堂吃饭搭子，上体育课，课外活动都是一起，而孟辞，她看到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一个人。

“不过你应该没有吧，要不然我们两个坐一起吧？”郑悠然发出邀请。

姜海听闻笑了下， “你确定？悠然，她这个性格会不会传染啊。”

同桌附和的笑着， “可能会自闭哦。”

郑悠然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边转过身一边说， “那我还是再想想吧。”

“我有想坐同桌的人。”

孟辞忽然轻声开口。

“？”郑悠然停住，又转过来， “谁啊？"

连姜海都开始停住和同伴调笑，视线望向她。

孟辞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书本，就在从办公室走回教室的路上，短短几分钟时间，她改变了一个以前的决定。

“郑悠然。”

班长在前面喊郑悠然的名字，让她上去选座位。

等到孟辞上台的时候，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选好，她视线在几个空格中看了圈，毫不费力地找到那个名字。

孟辞在旁边填上自己的姓名。

姜海不是不喜欢她么，那就让她更生气。

“你选的谁？”

等人下来后，姜海实在想不到，用笔尖戳她的后背，她想到一种可能，但又不可能。

孟辞没有回答，索性搬起凳子往前移了些。

等所有同学选好，班长将座位表用磁铁吸在黑板上，面向教室， “同学们，大家可以搬桌子了，注意不要吵闹，别的班同学还在自习。”

没有理会同桌，班长刚说完话，姜海立刻起身走到讲台，目光快速搜寻，找到那一排，瞳孔猛然睁大。

与此同时，教室后排，陈礼安坐在位置上没动，看着左前方的那个方向，直到女生站起来转头看他。

虽然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桌椅移动的声音夹杂着交谈声，抱着书的同学在面前经过，前方黑板写着大大的班会两字。

教室内白炽灯光照在孟辞身上，女生眼睛乌黑明亮，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寻觅之色，还有不易察觉的几分小心翼翼。

霎那间人声褪去，只有她明晰起来，如电影里的特写。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她是认真的。

心跳频率恢复正常，陈礼安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的松开一直无意识握着的手，掌心躺着一张便利贴。

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还是折的整齐的正方形，他握了一节课，皱巴巴的。

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女生字迹工整，一眼就能认出主人。

“我们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