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辞用点劲往回抽了下，没有成功，反而让他抓的更紧了些。
他没有睡着，还是什么原因，几种想法在脑袋中不断纠缠，手被牢牢抓住，又什么都看不见，孟辞弯身小声道，“陈礼安，放手。”
她其实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因为现在整个班级甚至整个楼层，都处于一种兴奋之中，后排有的同学已经冲出去是看只有他们班停电，还是整个年纪都停电了。
钱途和几个男生发现整栋楼都是黑的，欢叫着跑回来。
学生时代，晚自习停电算的上是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孟辞还妄图往后扯，但是怎么能抵过男生的力量，陈礼安没理会她说的话，握着女生的手腕，放在自己额头上，
“对不起，陈礼安，我刚刚是想帮你捡笔，真的不是故意——”
孟辞的话语停住。
掌心下的皮肤滚烫。
他发烧了。
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种紧张，孟辞后知后觉注意到他的手冰凉，由于看不清，她只能身体靠近询问，
“陈礼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前面语文老师在讲台维持秩序，让大家安静，可能只是跳闸，没一会就能恢复正常，下面吵闹声淡下去，换成窃窃私语。
不知道谁喊了声老班来了，班级声音又小了不少。
语文老师将手电筒打开，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教室内总算有了点光亮，后面有带台灯的同学打开了灯。
眼睛适应了昏暗光线，孟辞看到陈礼安还是维持着趴在桌边的姿势，她两手搭在桌面上，俯身听他说话，
“困，有点冷。”
男生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疲惫。
她鲜少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忽然想到上一次自己发烧，那么现在应该去医院。
陈礼安拒绝，“不用，睡一会就好了。”
两个人的肩膀几乎要碰触到一起，在后面的同学看来又是一种场景，唐优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孟辞的后背，
“班主任在外面。”
教室外确实有道身影在来回走动。
孟辞显然没理解到唐优的提醒，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说好，她再次用手背碰了碰陈礼安的额头，“不行，会更严重的。”
她又说了几句，想起之前在某本书上看到有人发烧烧坏了脑袋，又是发展成肺结核什么的，陈礼安总算让步，低低的应一声，“行。”
他动作缓慢的从座位上起来。
果然一出门口就看到站在走廊巡查情况的班主任。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老师，他好像发烧了。”
陈礼安往教室窗户旁的墙壁随意一靠，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竖起的校服领口遮住下巴，感觉站着都能睡着。
班主任眉毛一皱：“发烧了？要不要去校医院？”
孟辞点头，“嗯。”
“要写假条吗老师。”
班主任摆手，“先去吧，假条回来再补。”
听完，一言没发的陈礼安转过身往楼道走，班主任看着站在原地的孟辞，像是思考两秒，“你和他一起回去，注意安全。”
除了走路慢一些，陈礼安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他看了眼开口，“你怎么来了。”
“班主任让我过来的。”孟辞跟着他下楼梯。
他难得话很少。
走出教学楼，陈礼安却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孟辞以为他是发烧分不清方向，两根手指小小的拉了下他的衣服，
“校医院在这边。”
她没用什么力气，但陈礼安感受到，停住了脚步，“我没说去校医院。”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辞连忙松开手。
陈礼安咳嗽了两声，胸膛灌进阵凉风，他接着说，“你回去吧，我回家睡一觉就行。”
“可以吗？”
“嗯。”
但孟辞还是不放心，又想到班主任让她好好照顾同学，”我送你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陈礼安看了她一眼，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才慢慢的扯了下唇，他垂眸想了下问，“现在几点了？”
孟辞看过手表，和他说了时间。
学校门口路灯明亮，不时有车呼啸而过。
陈礼安点头，拦了辆出租车，“晚自习就要结束了，你回家吧，我也回家。“
孟辞还是有点担心，他见状开了车门，
“到家发消息。”
“好。”
到家后，她看到班群里的消息，知道语文老师留了作业，他们走后不久高二的班级就提前放学了。
孟辞点开和陈礼安的聊天窗口，界面还停留在那次两人刚坐在一起的时候，陈礼安说以后发的消息，她看到都要回。
孟辞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
她点击设置，将免打扰关掉。
房间内开着空调，孟辞坐在书桌前，双手抱着膝盖，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咚一声。
陈礼安：【到家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随着这条消息打碎，心里的担忧才渐渐褪去，孟辞抬起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她回复了一个嗯字。
第二天上午，身边的座位空着。
大课间的时候钱途过来问她陈礼安去哪了，孟辞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来几乎每个经过这座位的人都会问一句，她再不知道说了几遍同样的话后，贴了张便签在他桌上。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早知道我也请假了，这题简直不是人做的。”
上午有两节生物连堂，老师说班级进度相较她另一个班快了不少，就考场试缓冲一下。
孟辞摇头，“我不清楚。”
“今天一天都不来了吗？”
“我不知道。”
“好吧。”几个男生走开。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慢，没有人在她旁边紧锣密鼓的赶作业，竟有些不习惯，语文课代表发下来几张老师打印的课外补充资料，孟辞叠好，放进陈礼安抽屉里。
她们这层的茶水间坏掉了还没修，午后，孟辞拿着水杯去楼下。
难得今天没有风，校园里的树仿佛静止了一动不动。
孟辞正在回想刚刚做过的一道向量题目，拧好水杯从隔间走出去，看到对面有个男生抱着篮球从楼梯间上来。
同样的蓝色校服，差不多的身量，但只是背影相像，站在原地的一秒钟，她忘掉那些公式，忽然想到了陈礼安。
但也只是那一刻。
她收回目光，楼上有人在说话，孟辞听到下意识抬了眼，与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对视。
正是午自习结束前最寂静的时候，日头西移，没有了云彩遮挡，楼面光影由暗转明，男生们的校服颜色也由深转浅。
陈礼安胳膊随意的搭在栏杆上，一只脚踩在下面，敞开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绿白相间的运动款拉链卫衣。
朋友们聊天，他脸上带着闲散的笑。
视线汇聚那一刻，铃声响起。
孟辞低头走过。
出了楼道一抬头，陈礼安还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只是换了个方向，正好面对她，身边原先围着的男生都不见了。
见她真的不准备说话，陈礼安长腿跟上去，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孟辞停下脚步。
“？”
“你能看见我？”
孟辞不解。
陈礼安换了幅语气，“你就这么走过去了，还以为没看见我。”
孟辞没听懂他的暗示，点了点头，“我看见你了。”见他似乎在等着什么，她又十分僵硬的问了句，
“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昨晚在教室的事情，虽是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那么远，有几个同学从对面跑过来差点撞到，陈礼安往孟辞这边躲了下。
手背相触一霎，很快分开。
孟辞看向走廊外。
陈礼安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我昨天——”
“昨天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陈礼安。”姜海刚从教室出来就看到了陈礼安，连忙跑过来，“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上课？”
“在家睡了个懒觉。”
“对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孟辞从旁边过去，陈礼安看着她走进教室，伸手拉上外套拉链，然后看向面前的人，“什么事？”
姜海仰头看他，“前几天我们不是坐的同班公交车嘛，然后我书包上有个蓝色的小熊公仔，好像落车上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小熊公仔？”
“嗯，我特别喜欢，是之前朋友送的生日礼物，这几天找不到了好难受。”
陈礼安仔细回想了下，“当时确实看到了，我给了司机，你放学去公交车站看看，应该还在那里。”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没事。”
“我下次请你吃饭吧？”见陈礼安欲走，姜海拉着他的衣服袖子，“别拒绝我，我会不开心。”
正好班上几个男生经过，听到后在一旁起哄，学着姜海的口音，拉着长腔，
“别拒绝我~，会~不开心~”
“哇哦，教室门口，小心一会班主任请你们去办公室喝茶。”
平时他们在一起有时就喜欢开开玩笑，陈礼安倒没有多在意，顺手推了下那个男生的肩膀，笑着说了句，“有完没完。”
这么一来，就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自己的袖子，也没让姜海难堪，别人就没有留意女生原先眼里的光芒淡了几分。
她知道这是拒绝，并且给她留了面子。
姜海重新扬起笑，就装作不懂， “那中午一起去食堂？”
“我去，都一起吃饭了，你们这进度够快的啊。”
“别乱说。”见她还没离开，陈礼安看了她一眼，”不用，下次请我喝水就行。 “他说这话没几分当真，说完就和男生往另一个方向走。
“姜海不漂亮吗？”钱途问。
陈礼安走进教室，指了指墙上贴的学生守则，”来，这里写什么你念念，遵守规则懂不懂。”
钱途才不信， “得了，你这个天天在老师底线边缘线横跳的人。”
一个红富士在书本上一放，孟辞瞥了眼，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陈礼安坐下，先看到上面的便签，
“这什么。”他将上面的字念出来， “昨晚发烧，已请假。”
旁边的人无论是存在感还是毫不避讳的目光都太强烈，几秒后，孟辞开口解释， “因为你不在，很多人都过来问，就写了这个。”
陈礼安恍然明白地点点头，但看起来毫不意外。
停了下，她鬼使神差的的补了句， “大家都很担心你。”
由于情感一向很平淡，所以这句话听着就很官方，孟辞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多余，特别是陈礼安沉默后。
原本书写的动作停下，她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他。
陈礼安手上拿着便签，对折，看着比以往多了几分平静，
“那你呢，你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