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重新飘起,进入到轮回中时,菲林觉得很难受。
她以灵魂状态待的有些久了。
那种轻盈自由的感觉,几乎已经让她习惯。骤然进入到了身体中,哪怕还是婴儿状态,未曾被生下来,灵魂也觉得憋闷。
像是把全部的自己,挤压成一团,塞到一个容器中,强迫着去适应容器的大小。
菲林不自觉的开始对比,这一次和之前的轮回,有什么区别。
哦…轮回?
意识缓缓朦胧,她最终沉寂在了还未成型的胎儿体内,也进入了睡眠。
三个月后,菲林成了西方伯爵的一个小女儿。
最小的她受到了众人照顾,大家都围过来看她。
“快瞧瞧这小甜心的眼睛,嘴巴,鼻子,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
伯爵夫人最喜欢抱着小女儿,在花园里走去晒太阳。
每逢聚会,伯爵夫人就要把自己的孩子,像宝藏一样抱出来给别人看。
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跟着夸几句。
“真是个小天使。”
“多美的红色头发啊。”
菲林遗传了伯爵夫人的红发。
但她没有蓄成长发,而是在过了十岁以后,就剪成了短发。
懂得美丽的女士,常常会留起漂亮的长发,让它打卷儿,或者干脆梳成各种标志性的魅力形状。
但菲林从来不在此列。
她并不赶时髦,觉得短发会更轻快,就不用每天顶着一头长发像只山羊一样让人打理了。
这是菲林的原话。
“我想,我的时间不该花在变成山羊,让人精心打理,一下就花去半天。反正,到了晚上,它总是会恢复卷毛的。”
菲林手里抖着一张清晨的最佳报纸,一目十行扫着上面的内容,顺便端起一杯苦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继续看下去。
报纸上全都是各种上流阶层的风流韵事,就没有一点她真正想看到的,感兴趣的东西。
但天知道,她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她只是好像在无形中寻找着什么东西,从有意识以来就如此。
菲林看着报纸发呆,思绪仿佛到了很远很远的未知地方。
“甜心,我的甜心,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伯爵夫人不得不提高嗓门。
“你该去换个行头,学学其他的女孩儿,可不能让那些绅士以为你是个乡巴佬。”
菲林笑了笑,耸耸肩。
“没错,就让他们以为我是乡巴佬吧!我不介意。”
她用报纸盖住了脸,在藤椅上晒太阳。
菲林是古怪的,与众不同的,不像其他的上流女眷那么好交流。
这让伯爵夫人对这个小女儿感到很无奈。
她其他两个女儿,都听话乖巧,最关键的是像女孩儿,个个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经常在聚会上争当那个最亮眼的存在。
小女儿不像普通女孩儿那样爱美,但也没有像男孩子那样调皮,她只是有一种…不像孩子的气质。
家里的男士们最喜欢的就是抽着烟看清晨的报纸,看完了再拿出精美的怀表,看上一眼,重新放回去。
这只是一个形式。
伯爵夫人心里知道,男士们也许并不真的喜欢报纸上刊登的那些八卦趣闻。
只是通过这种习惯,来标注他们和女士的区别。
而她的小女儿…是真的在一篇一篇认真看报纸。
菲林从来不对任何八卦发表意见,最多只是摇摇头,将报纸合上片刻,然后重新打开继续浏览。
奇怪,整个城市的各种时髦服装无法打动菲林,报纸上的消息也吸引不了她。
菲林的冷静、清醒,超脱了这个家庭,显得少见又不合群。
常常在深夜,菲林会睁开双眸,看一眼外面的月亮。
她思考着自己的命运。
很显然,姐姐们和母亲喜欢的那种生活,她并不喜欢,不享受。
但除此以外,女士还能拥有其他什么生活吗?
或者说,更宽泛一些,人类还能拥有其他什么生活吗?
如果让她成为父亲那样的尊贵伯爵,她也不愿意。
那种高贵华美,俨然有种与生命相悖的空洞。
菲林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自己无比清醒,但又无比迷茫。
她好像被空落落的扔在了人群之外。
她的本意并不想如此。
但合群很难,放弃自己的思考也很难,去追逐人群最终的东西更难。
生活在一天天过,菲林迎来了十五岁生日。
这一天,菲林拗不过作为母亲的伯爵夫人一片爱心,不得不穿上了有着裙撑和束腰的繁复裙子。
来参加她生日宴会的人有很多,甚至有一些菲林过去不认识的人。
也许,生日宴会只是一个上流阶层用来交际的借口和工具。
作为生日宴的主角,在完成了露面之后,菲林溜到了后花园。
“呼。”她用力扯了扯束腰,觉得腰都快被勒成两段了。
这日子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菲林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头,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假发。
——怕她一头短发看着不雅观,伯爵夫人特意为小女儿定制了栗色的长假发。
假发被扯掉后,菲林一头仿佛野草一般任性生长,微微凌乱的短发,衬托的她五官略有些犀利。
她的眼神和其他的姑娘,从来不一样。
不妩媚,也不清纯,而是生命力旺盛的原本展现,带着一股说不清是从哪里来的力量。
当你与她对视时,灵魂震颤,被撼动。
“oh.”花园里传来了这么一声。
菲林抬眸看过去,灌木丛后面踱步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胡子扎拉,嘴上叼着个烟斗。
瘦瘦的,看着不修边幅,但眼睛却又很清明,不浑浊。
菲林和他对视了一阵。
后者笑了起来:“一个叛逆的小姑娘。”
他开启了话题,菲林沉默了一阵,顶着一头短发,走上前。
“不是叛逆。”
“是做自己。”
啊啊啊啊,飞船里的查尔斯望着屏幕,激动到快叫出来。
同伴!菲林遇到同伴了!
呜呜呜呜我的菲林!
在轮回了那么多次之后,她头一次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上,遇到了来自同一个母星的同伴。
即使他们此刻的灵魂已经忘记了一切,哪怕面对面站着,用着一副陌生的躯壳,注视着彼此,互不相识。
但他们,总算是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