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结束的期中考，19班的学生午休还没消停下来，四处流窜着对答案。

"来来来，对个答案。"女学生举着卷子对刚进班的女班长说道。

女班长没搭理她，将手头批改好的作业搁在她手边后，便向林凡走去，“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她。”女班长推了下滑落到鼻梁的眼镜。

头顶陡然响起这一句，林凡翻书页的手停顿一瞬，他合上书，淡声道："好，我现在去。"说完起身从后门出去。

高一老师的办公室离着19班不远，都在一层楼。因此没走几步，林凡就到了办公室门前，他扣手轻敲着门板。

“进来。”班主任脆亮的声音从中传来。

林凡闻言轻推开门，就见班主任懒散的倚在皮椅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咖啡在喝。

见到林凡，班主任收敛了身子，端正坐着，咖啡也被她塞进下方隔板上，“来了啊。”她神态自若。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凡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她面前。

见他走近，班主任倾身找起东西，随口寒暄：“宿舍住的怎么样？”话音刚落，她在书夹里边翻到一张打印纸，脸上露出欣喜。

“挺好的。”林凡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手上的纸张。

注意到他的视线，班主任头都没抬道：“这是宿舍申请表。”说完递给他，“609宿舍原本是灯带坏了，但是昨天学校给修好了，空调也换了新的。”

说到这里，她指尖下意识敲了敲桌子，停顿道：“你要是住不惯519，可以搬到这间宿舍，一个人住也清闲。”

“你搬不搬？”她问。

林凡捏紧了手中的纸，一眼定格在开头的519上，他眉心微微靠拢。

要换吗？他不知道。

“欸王老师，我上午监考一号考场，咋没见你们班的好学生噻。”突如其来的一句方言打断了他的思绪，林凡下意识回望，只见不远处站着2班大腹便便的秃头老师，正和0班班主任说话。

可能因为舍友都是0班的，林凡很难不去注意，因此分神听了两耳朵。

0班老师：“请假了，等下午来了补考。”

捕捉到关键词，林凡想起连着两个星期上完晚自习就回家的魏清禾，似乎好久没碰到了，要不是对方时不时微信分享个视频，打卡一样的早晚问好，吃了吗？睡了吗？

他几乎要忘记这号人物了。

“还没想好？那要不你就先这么住着，什么时候想搬了，把这申请表填了交给我就行。”班主任突然出声。

林凡恍才回神，低应了句“好”，便捏着手中那张纸回到了班里。

一个来回的功夫，班里安静了许多，平日闹腾的学生也已趴伏在桌上熟睡了，只有几个女同学在交头接耳，不知谈论了什么，笑得合不拢嘴。

林凡带上门，动作轻慢地拉开椅子坐下，生怕打扰了班里午睡的氛围，但尽管再小心，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女同学们齐齐转头看向他，又齐齐转回去，只有坐在中间的张妮娜俨然一副女老大的摸样，不屑地眯起眼，打量着林凡手中的纸张。

见她看过来，林凡缩了缩手，本能跟着她视线落在宿舍申请表上自己的名字，他眼神失焦，思绪慢慢泛散，只有手仍在使劲，使他苍白皮肤上青紫凸起。

然而这样不深刻，堪称矛盾的心理活动没有活跃多久，就被人轻拍桌子的声音打扰了。林凡被这噪音吵得回了神，怔怔的看向面前不知何时多出的阴影，是张妮娜。

女孩瞪着大眼在看他手下压着的申请表。

随着阅读的进度往下，她眼中渐渐显出了不可置信，“你要换宿舍?”她问，声音大到睡梦中的同学听后直咂嘴呓语。

听着班里一齐的咂嘴，张妮娜吓得连忙捂住嘴，声音小了下来，“别啊，你先别搬，我微信还没要到呢。”

“我真帮不了你。”林凡无奈道。

张妮娜：“你能，你可以帮得了我。”

“求求你，你不知道我上次找他要了，他根本都不搭理我。林凡，现在不仅仅是要微信这么简单了，是我需要你从中为我们俩说和。你想想，你要是能促成一段姻缘，那就是功德啊！拜托，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少女吧。”

林凡：“我帮不了你。”

“好，我不用你帮我了，我找别人。明明就是顺手的事，你明明有魏清禾微信，你直接给我都行，我又不会说出去。”被三番五次的拒绝，再坚强的小女孩也受不了，张妮娜也不例外，她眼圈泛红，气鼓鼓地丢下一句就跑出了教室。

其余几个女生见状都追了出去，只有一个女孩坐在原位没动弹，她看向林凡，“你别在意啊，她就是这个性子，我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凡有些意外她的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手足无措地收起申请表，“没关系。”

“............”

"同学们，老师们，午休时间结束了，到我们续写新篇章的时候啦！"欢快的广播女声通过音响传到学校的四面八方。

林凡被这声音吵醒，支起胳膊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意识朦胧中只听到有人讨论，“0班有人在办公室补考欸。”

“啊？谁啊？”

“不清楚是谁，据说是年级一二名，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他补考啊。”

听着这两句对话，林凡瞬间清醒了，再一联想到办公室听到的，他猛地起身，直直杵在一顺溜的矮地咚中，可谓是鹤立鸡群了。

他偏头看着后门，略微思忖过后抬脚要走，可刚迈过门槛，上课铃声就咒怨般地响起了。没法只好作罢，乖乖回到座位上。

19班的课表上，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是从业几十年的老教师，桌上的保温杯中泡枸杞是他的记忆点。

他在台上卖力的讲着，台下的同学在昏昏欲睡，仿佛这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心理理疗师的咨询室中，不过没关系，这已经是他职业生涯中不知道第几次滑铁卢了。

而林凡也不例外，他心中想着事，也无心听课，只不过比旁人要好一点，至少他不犯困，做出最违规的也不过是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桌上的笔，视线始终不落到黑板上，脊背一直僵着不肯放松下来而已。

幸而这度日如年的课时并不长，只有短暂的，抬手一挥的四十分钟。

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在黑板上布置完最后一项作业，折断的粉笔丢进粉笔盒，这四十分钟被利用完全。

林凡却突然不着急，不好奇了。

所以说人果然还是动物性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来了，因为还是怀疑是某人。只是他到的时候，人已经补考完，从办公室一脸拽的走出来了。

“齐末？你补考吗？”林凡错愕一瞬，原来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答案。

“不然呢？”齐末一脸不耐烦，“先走了。”语罢擦着他的肩走过。

林凡微侧过身子让他，低声说：“好。”说完朝向19班的方向。

眼见两人身影渐渐消失，0班班主任才晃晃悠悠走出办公室。

他正在和魏清禾通话，另一个需要的补考的学生。

“不补考了？”

“那怎么行？”

手机开了免提，魏清禾的声音从手机听筒缓缓传出：“老师，李校长要跟你说话。”话音刚落，那边一阵窸窣的动静。

“喂，陈老师，是我，李昭德。”是一个严肃苍老的声音。

“校长，这...再怎么也不能不补考啊，那不就掉到平行班了。”

“你管他呢，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学校没有优待他的理由，机会该给也给了，没有第二次的道理。”

这老头真是倔驴。

陈老师私心还是不想自己的年级第一流落在外的，他犹豫着问：“那要不让他去高一（5）班实验班？”

“让他去平行班，给插到高一（19）。”李昭德坚持说。

“高一（19）班？”陈老师有些不解。

他来回踱着步，停顿道："可按照魏清禾的成绩，即使缺考了，也稳进前十五个班级的呀，为什么要插进高一19班呢？ "

“我怎么知道，这小子自己的主意，我说让他来学校补考，嘴硬不来。过了补考时间，自己跟我请缨要去平行班，说要替我开展教学任务，提升吊车尾19班的升学率。”

“孩子自己有主意，随他吧。”李昭德无奈说道。

“行了，挂了。”

说完“叮”的一声起，陈老师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说说吧，为什么要去十九班?”李昭德搁下手机，鹰隼一样的眼睛看向魏清禾。

“你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他又问。

“怎么可能?”魏清禾坐在陪护的床上，闻言偏过头，声音有些急促。

见他这幅样子，李昭德笑了，“慌什么？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的，早恋多正常。”和外孙关系近了些，他心情好的说话间都带上了笑脸。这病也算因祸得福了，生的值！

两人氛围融洽的说着，没成想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

伴随着这顿喧哗，李清出现在病房，“怎么回事啊?”她焦急问道。

“低血压晕倒了。”李昭德解释。

李清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胸膛不停起伏，眉心紧皱，“早说给你请个保姆，非不要，要不是我儿子这几天住那，你臭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一天到晚臭臭臭，死死死的，嘴里还能不能有点好话了。”李昭德也被说的来了火，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在外孙面前被女儿训，老脸都掉地底了。

“我出去一下。”夹在两个长辈怒火之间，显得手足无措的魏清禾突然插话。

李清这才注意到儿子在这，她声音突然拔高了，“怎么还没去上学？补考不考了？”

看她眼神急的要吞人了，李昭德连忙打圆场，“哎呀行了。”他挥挥手，“清禾你先出去。”

“嗯。”魏清禾低低应声，匆瞥过一眼李清才走。

待人一走，李清叹口气，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不让他到你那了，还说补习呢，考试都没考成。”

李昭德：“多大事，来，吃个橘子。”

李清：“你还有心情吃呢，那是你亲外孙！”

“............”

出去的魏清禾并未走远，他靠在医院墙上，忍不住脸上挂起笑，脑子里已经描绘出了林凡明天见到他的反应。

早恋？他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