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靠近岸边,池塘中间冒出一个人头,手里还举着荷花,往岸边游,一时间岸上的人群聚集,看着南星游泳。
赏荷年年有,哪有看美人游泳好玩。
南星憋了一肚子的火,众目睽睽之下落水的狼狈顾不及了,双腿打得飞快,身后激起水花。
“哟!”有好事者说道,“是哪家的丫鬟,游得挺快得,看那几朵花,景洺,今天这出是特意准备的节目吗?”
谢景洺眯眼,看清是南星,赶紧催促下人,“有人落水不赶紧下去救人,愣在这里做什么?”
“你急什么,她不是快游上来了吗?”谢瑶说道。
旁边的谢琦偏过脸,眼中嫌弃,闹了一出,真真给侯府丢人。
赵衍见是南星,让旁边的下人下去救人。
下人刚跳下去,南星已经游到岸边,双手一撑起,从河岸边爬起来。
浑身湿漉漉的,衣服湿了水,夏季衣服单薄,贴在身体上,曲线毕露,好在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裙,不至于难堪。
南星生得好,跟在谢景恒身边一年多,养得好,肤白貌美,狼狈是狼狈,但掩盖不住出色的姿色,也不如寻常女子,落水后惊恐万分,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羞愧不已,上岸后面色如常,拧干衣裙上的水,捡起地上的荷花荷叶。
她水性好,被金屏推下水,气恼是气恼,荷花荷叶是她辛苦折的,随意丢在池塘中不好。
“南星,方才我送你,你不要,偏偏要到水里自己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赵衍挡住她的去路,紧盯着她的胸脯和腰,湿漉漉的可怜模样,却是一脸的倔强,比一年前沉默寡言、半天不说两句话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南星心中厌烦,苍蝇一般,赶都赶不走。
“世子爷让一下,奴婢回去换一身衣服。”
赵衍眼睛微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用着急,你既然已经湿了衣裳,不如到池塘里多采一些莲子,我们想尝些新鲜的。”
尝你口!
南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挤出笑容,“公子若是想吃新鲜的,让船工给公子折些,若是公子还觉得不够新鲜,可以乘船到池塘中,亲手掰下尝,更新鲜。”
“美人采莲子,别有一番滋味,今日我偏要吃上姑娘亲手折的。”
赵衍明显是不准备放过她,旁边的人面色各异,赵衍家世显赫,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小丫鬟得罪世子爷。
谢景洺原不想管,但南星是三哥的人,三哥在乎得很,站出来,嫌弃得说道,“南星你赶紧下去换一身衣服,成什么样子,还下去采莲,这活儿是你该干的吗?偌大的侯府,缺你一个的采莲工吗?”
南星顺势行了个礼,就要走,赵衍偏偏就不愿意放过她,“我今日就想见你采莲,表弟,来者便是客,你不能因为我们关系亲,连这点小事都不从我。”
谢景洺无法,赵衍铁了心要为难南星,他阻拦下去,说不定适得其反,采莲不是什么大事,事后赵衍也没法再为难她了。
谢琦看着她们两个,心中不是滋味,难道娘亲说得没有错,男子生来就爱美人儿,连俊逸出尘的表哥都不能幸免吗?
不是,肯定是南星这个狐媚子使了什么法子,表哥一时间失了心神也是有的。
南星又气又想笑,一天都在提防夫人在琉璃器物上给她使坏,到头来什么也没有防住,满肚子的火她没地方发泄,每一个人她都惹不起,只能任人拿捏。
你想吃莲子是吗?我今天让你吃个够!
“围成一圈,看什么热闹呢?”
顾千帆和谢景泓姗姗来迟,远远看见南星一身狼狈地在人群之中,眸光一动,说道,“谢兄你家的丫鬟够呆的,衣服湿了不知道去换一身干净的。”
谢景泓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见到南星一身狼狈,只觉得丢了侯府的脸面,斥道:“不懂规矩的丫鬟,还不赶快下去。”
谢景泓和顾千帆发话,赵衍没再为难,南星得以脱身。
冀州顾氏,名门世家,诗书传家,出了几代大儒,人才辈出,名声威望极高。顾千帆为顾氏长房长子,顾氏下一代的家主,赵衍愿与顾千帆结交,顾千帆提议去喝茶投壶,众人跟随,这么个小插曲也就忘了。
南星走出去不久,一个小丫鬟追上她。
“南星姐姐等一等。”小丫鬟递上一件外衣,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唤我送过来的,姐姐披上,小心别着凉了。”
南星看着小丫鬟手上月光白的绸缎外衣,心中一暖,接过披在身上,道:“谢谢你家小姐,不知是哪位小姐,后面我洗干净衣服再送还给你家小姐。”
“小姐是江州冯知州的嫡长女。”小丫鬟笑着说道,“衣服姐姐留着吧,不必麻烦送回来的。”
大约是不想要旁人穿过的衣服。
冯小姐的善意,南星心里好受了一点,一连串糟糕的事情后终于有了一件好事。
夫人在前院和夫人们交际,张妈妈过来在夫人耳边轻声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夫人一下子就猜到是金屏在出气。
金屏性子直率,认真细致,身边人里金屏最得她的心。
上一年的事情她心中记恨,寻了空找补回来,虽说情势不对,但情有可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至于南星,她早就心中不喜,吃点苦口算是便宜她了。
夫人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银屏。
银屏性子稳,但心思也深,若是得罪了她,可没有那么简单了事,软刀子进出,让人痛又说不出错处。难事、牵连较深的事情她会交给银屏处理,至于顶顶要紧,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交给金屏反倒安心些。
夫人摆摆手,让张妈妈下去。
“谢景恒为什么没有来?”
今日的宴会她原本就想着让谢景恒和冯春熙见上一面,冯春熙向来是有主意的,母亲病逝,父亲远在江州,如今借住在京城的舅舅家中,明面上舅母领着她交际相看,实际还是要看冯小姐的意思。
“昨日奴婢通知了公子,但是今早谢公子一大早就去了书院,说是夫子给他布置了功课,必须要到。”
夫人面上不喜,先前三天两头旷课,今日她让他过来,就说夫子有事要他去做,想来不过是托词,中了秀才,心气高了,没将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奴婢特意去问了大公子和四公子,确实有这件事。”银屏低头在夫人耳边轻声说道,“公子的老师是翰林院编修,听说脾气硬,谁的面子都不给,前段儿时间三公子请的假太多了,他气得说公子若是再旷课,就让他收拾东西滚回去。”
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
“夫人放心,奴婢安排人去书院候着了,等申时二刻下学,就让公子立马赶回来,还是能冯小姐见上一面的。”
夫人点头,银屏行事周全,事情交给她,她放心。
庭院中,众人饮茶作赋,各家小姐都在和自己的小姐妹交谈,谈论着新得的衣服料子 ,谈论京城最近流行的妆容,冯春熙坐在角落,稍显落寞。
冯春熙比在坐的小姐要大上近十岁,按照她的年岁应当时坐在夫人那一桌的,原本就和那些妹妹聊不来,她自小随着父母在任上,闺中好友大都在江州,京城没有熟悉的人,领着她来的表妹昨日病了,在家中修养,更是找不到由头和众人交谈。
当然,她也没有兴趣。
其他对冯小姐是好奇的,她两嫁两离的事迹早就传遍了京城贵人圈,冯家小姐家世好,父亲二品大员,深得皇上信任,外祖家又是有世袭的爵位。
她们对冯小姐好奇,但碍于她的家世,没人敢到她面前寻不痛快。
冯春熙望着隔壁亭子,一俊秀少年,端着酒壶喝酒,懒懒散散地依靠在栏边,皮肤极好,泛着粉红,像池中粉白荷花。
比江南的女子生得还要好。
“柳柳,那人是侯府三公子谢景恒吗?”
柳柳顺着小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俊秀少年,眉眼风流,暗道不好,低声回道:“他是侯府的四公子谢景洺,小姐你别被他的样子蒙骗了,听说他行事荒诞,读书不上进,还流连烟花之地,你看他眼下发青,一看身子就不好。”
“是吗?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冯春熙见他不知在笑什么,眉眼舒展,唇红齿白,一笑起来如春花绽放,明星朗月,池中的荷花都逊色了。
柳柳见自家小姐眼不眨地盯着侯府四公子,心中焦急。
小姐不是看上他了吧。
柳柳又看向亭子中的谢公子。
他……还真的是小姐的菜。
小姐擅丹青,犹爱画美人。
特别是,美男。
柳柳一见到他,就觉得和小姐画上的人极为相似,但是好看不能过日子啊,他名声在外不说,还不学无术,小姐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好,他哪里配得上自家小姐。
柳柳挡住小姐的视线,低声说道,“谢家的三公子今日去书院了,晚些时候回来,他长得比那四公子要好看许多,而且他不花心,他身边只有一位通房,不像那谢景洺有三四五个,外面还有数不清的相好。”
“但,谢家公子对那位通房喜欢得紧。”冯春熙不以为意地说道,“谢景洺看似多情,但是没有一位特别喜欢的,贪心但也无情。”
“小姐你怎么知道谢三公子很喜欢那个通房,方才她遭到戏弄,没人为她言语。”
“他们不过是因为谢三公子在侯府中没有话语权。你看方才那女子不卑不亢,一看平时相处的人待她是好的,否则养不出如此气性。身上的衣服寻常,但身上用的香,却是极好的,都是从江南运过来,不外卖的香,谢公子既要让她用最好的,又不能让她着了其他人的眼,如此用心,可不是在乎得很吗?”
“哦。”柳柳反应过来,“我见那南星不是难缠的人,凭小姐的家世,她也得低头做小。”
冯春熙抬头看了一眼柳柳,说道,“你不懂。”
冯春熙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手痒痒,恨不能画上一画,一想到,她画下美男,众人惊骇的目光,低头笑了。
谢景洺疑惑冯春熙笑什么,她的目光实在是赤裸,难以让人忽略。按照他阅人无数的标准,冯春熙的身材样貌不过中等,气质不错,勉强算是中上。
除了家世,没有一样配得上三哥。
谢景洺觉得不行,三哥若是娶了冯春熙不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吗?
日光渐盛,实在是太过闷热,众人前往前院乘凉。
谢景洺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最后面的冯春熙。
柳柳一看,危机四起,偏偏小姐让她走在前头,她心不甘情不愿,只得按照小姐的吩咐,任由两人在后面交谈。
“冯小姐从南方过来,应该是不习惯北方的气候。”
“江南和京城是有差别,但我幼年在京城长大,后面方随父亲到任上,倒也还好。”
“冯小姐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自然见过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谢景洺本就好玩,兴趣广泛,爱新奇的玩意儿,冯春熙去过许多地方,父母开明,江南富庶,民风开放,见识广,两人倒是聊到了一块儿。
谢景洺被冯春熙口中南疆的风情、江南烟雨吸引,一时间忘了最初的目的。
冯小姐心性开朗,不似他初见的冷情,比京城中的端着的贵女有趣。
不过,她还是配不上三哥。
冯春熙盯着他细嫩的皮肤,心中感慨,美人近看也是美人。
今日的碗碟都是琉璃,众人称赞,毕竟只有宫里的贵人用得起,夫人受用不已,好好出了一场风头。
冯家小姐似乎是满意的,特意过来和她说话聊天,若是谢景恒和冯小姐能成,明年该轮到谢瑶了,众人中她最属意顾氏长子——顾千帆。
仪表堂堂、相貌出色,端方有礼、学识渊博,家世一等一的好,比景泓小两岁,前年考中探花,授了翰林院编修,按日子来算,明年就要外放了。
瑶儿直率,被她宠得有些娇纵任性,当不来顾家的主母。
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女真真是来讨债的。
谢景恒迟迟未归,宴席将要结束,还未见到人。
“夫人莫要着急,三公子正在回来的路上。”银屏低头说道。
夫人低声吩咐事情,银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点头,亲自去准备。
午后,夫人准备了桃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