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窗帘拉开一角,阳光透进来,带着早春微凉的温度。
徐星睁开眼时,脑子还有点晕。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被妥帖地盖着毯子,脚边还放着一杯不再冒热气的温水。
她猛地坐起身,看了眼床头的钟,十二点整。
完了完了,她昨天不是说今天要给主管交初版方案吗?
徐星慌乱地翻身下床,刚把房门拉开,一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江望舟。
她后退一步,脑袋还晕着,差点没站稳。江望舟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带点惯性地往前拽了她一把——
“砰。”
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他的衬衫是白色的,洗得干净、软软的,撞上的瞬间,她甚至闻到一点淡淡的烟草味和檀香水的气息。
徐星本能地想往后退,可身体却僵了一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的脸贴到他胸口了。
他也没动,就那么站着,低头看着她。眼神冷淡,又像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你干嘛一大早跑这么快?”
他松开她的胳膊。
“我、我醒太晚了……”
徐星急得语无伦次,
“主管等我方案,我——”
“我替你请了假。”
江望舟打断她,语气淡淡,“跟你主管说你喝醉了,现在正在……休养。”
“你联系我主管了?”
她眼睛瞪大,声音一下卡在嗓子口,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不想耽搁。
“我们马上就要收购你们公司了,我联系他,合理吧?”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眼底却带了点笑意。
“所以我到头来……还是你下属?”徐星小声嘟囔,像是突然被戳中了自尊。
江望舟歪头看她,眼神半真半假地逗弄着:“你也可以当我上司啊,江太太。”
空气又静了。
徐星抿着嘴,不敢接话,耳尖一寸一寸红了上去。她低头要躲过他的视线,结果刚一转身,脚底一滑,身子一个趔趄——
她眼看要栽倒,慌乱间手乱抓,刚好拽住了他的衣摆。
江望舟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扑过来,手下意识一捞,搂住了她的腰,结结实实地把人接了个满怀。
“你是还没醒酒?”他皱了下眉。
徐星怔住,仰头,离得近得可以看清他睫毛的长度。
她鼻尖蹭到他锁骨,他手还环着她的腰,她整个人就这么陷进他怀里,胸腔和胸腔紧贴,连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秒、两秒。
她脸上“唰”地一下红了,心跳砰砰砰地在耳边响个不停。
“我……”她刚张嘴想解释,话还没说完,江望舟就松开她,退了一步。
他语气不冷不热:“走路别总像风吹的草,没安全感。”
徐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侧头往厨房走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慌乱地摸了摸脸,还热着。
她低头看自己手指,心脏又重重跳了一下。
当晚,夜色深了。
城西那家常去的清吧二楼,灯光昏暗,沙发松软,江望舟半靠着,外套搭在一边,指间夹着酒杯,里面是深金色的威士忌,晃动时带着点冷光。
“你说——”江望舟突然开口,声音被酒意磨得有些低沉,
“如果一个女孩子要过生日了,应该送她什么礼物?别误会,我替我…我表弟问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那一瞬间,空气突然安静了两秒。
紧接着,是爆发式的笑声。
“你小子,还‘一个女孩’?装呢?”
“你不是说是你表弟的女朋友?”
“得了吧,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你连有没有表弟我都一清二楚。”
“说吧,那女孩是谁?徐星?”
江望舟抬手扶了下额角,动作随意,没解释。
他没反驳,也没默认。
但他的沉默已经是最明显的回答。
兄弟里年纪最大的陆翊笑得最凶,抬手搭住他肩膀,声音半调侃半认真:“望舟,你不会是,真的爱上那个契约老婆了吧?”
江望舟皱眉:“没有。”
声音不重,但带着一贯的冷调。
“哟哟哟,急了急了,那就是有了呗?”
“我没急。”江望舟喝了一口酒,语气依旧冷淡,“我只是不想聊这个。”
可下一秒,他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今早那一幕——
女孩跌进他怀里时的重量,她鼻尖轻轻蹭过他锁骨的感觉,她慌乱低头的模样,还有那双发红的耳朵。
她当时的心跳太快了,连他都听见了。
那一瞬间他确实愣住了。不是因为突然的触碰,而是……他有点,不想松手。
江望舟指尖微动,皱眉喝光杯中的酒,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没回应兄弟们的起哄,但心口那点细微的悸动,却像喝多了酒一样,挥不掉,也散不去。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正准备起身,目光忽然一顿——
对面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江衍之。
江望舟眼神冷了几分,原本微醺的情绪立马冷却下来。他站直了身体,抬手扣紧了外套。
“怎么?你哥也来了?”旁边的人看他神色一变,笑着调侃。
江望舟没说话,只是目光跟着江衍之走进另一侧包厢。
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
这个城市这块蛋糕已经快被瓜分完了,他若不抓紧出手,那些觊觎的目光随时可能伸进他盘子里。
公司还没稳住,他没本事把江衍之彻底拉下马。
他还有一堆收购案要谈,还有江家那些盯着继承权不放的亲戚要应付。
他哪来的时间心动?
更别说徐星了。
她是意外,是例外,是他计划之外的全部变数。
江望舟低头重新倒了杯酒,动作不急,嘴角轻轻一扯,自嘲地笑了笑。
“清醒点吧,”他在心里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手里的酒,倒得有些多了。
回了家,发现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
徐星窝在沙发里,披着一条薄毯子,抱着靠垫,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她看得很认真,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放空过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
但她几乎是忘了。
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一个人回来,冰箱里也没有人准备的蛋糕,也没有朋友邀约。手机静静地躺着,只有几个工作群还在震动。
她索性把电视打开,从推荐里随便点了一部老片子看——是《怦然心动》。
电影里女孩一遍遍奔跑着路过男孩家门口,男孩假装看报纸,实则偷看她的背影。青涩、隐忍、柔软。
她看着看着,嘴角慢慢泛起一点笑意,又像是在某个情节上卡住了似的,久久没动。
就在片尾那场埋树的镜头落下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挺好看的。”
她整个人猛地一震,条件反射地扭头,差点把沙发上的靠垫扔出去。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手慌脚乱地把毯子往上拉,声音还带着点紧张。
江望舟站在沙发后,外套还没脱,领口略微松着,眼神落在她脸上,像是看得出她刚才完全沉进去的模样。
他没答她的问题,只是慢慢地从沙发后走到一旁,弯腰捡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然后站定,看着她,问:“你今天……不打算过生日?”
徐星愣住,眼神有些游移:“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结婚证上有。”他淡淡地说,像在陈述一件毫无波澜的小事。
可她心里却轻轻一跳。
她确实忘了。
她太久没在意自己的生日了,父母不记得,朋友寥寥,公司连表面关心都没有。
久而久之,她也懒得记了。
“没关系的。”她垂下头,语气轻轻的,像怕打扰谁,“反正……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江望舟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没说话。
然后转身出了门。
她以为他有事,准备出去,没在意。
直到半个小时后,大门再次被打开。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盒子,外包装还沾着细小的水汽,显然是刚买回来的。
“蛋糕店快关了,就剩下这个了。”他说着,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过来。”
徐星慢慢挪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那块草莓奶油小蛋糕,眼睛一下子红了。
江望舟看她不动,把叉子塞进她手里,语气却很平静:“吃啊。”
她低头切了一块,塞进嘴里。
味道有点甜,奶油软软的,草莓是她喜欢的那种酸味浓的品种。
吃到第三口的时候,她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江望舟愣了一下,抬手把她眼角的泪拂开。
“怎么哭了?”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徐星咬着唇,小声说:“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过生日了。”
江望舟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他有点难受。
不是因为她哭,是因为他从没想过,一个人会孤独到,连生日都不记得,连朋友都没有。
徐星没再哭了,拿纸巾胡乱擦了擦眼睛,又切了几块蛋糕,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像是共享着某种小小的默契。
吃完蛋糕,他递给她一根蜡烛。
“许个愿吧。”
她低着头,望着那根插在小蛋糕中央的小蜡烛。
火苗跳得不高,却烫得她心里发热。
江望舟没催她,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
“我希望……”
“我希望以后有人记得我生日。”
“不是手机推送,不是工作群的表情包。”
“我也希望……自己不要再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
她不敢许太贪心的愿望,怕上天听见了会反悔。
愿望太具体,容易失去。
她吹灭蜡烛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剩烛光熄灭后的余热,和她眼角未干的泪。
之后他们一前一后地回了自己的卧室,没有说晚安。
但那一夜,两人都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