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和赫伦森见面时，西泽为确保在房间没人时用探测仪搜寻是否有危险设备，提早了整整半天到酒店房间，然后竟然发现灯开着。

浴室水汽氤氲，赫伦森在冲澡。恍惚间他想赫伦森这样的榜八竟然也会洗澡，然后才后知后觉赫伦森也是和他一样的人。

很不幸赫伦森在他进来后很快就开了门穿着完整衣袍走出，不知道是正巧洗好，还是听到动静后想要快点看到来者，实际上这房间的房卡密码订房者赫伦森只会告诉他，所以来客是谁不言而喻。

既然双方都已到场，没有不提前进入正题的道理，早知他们这个夜晚都有空，定前一天的时间会面不就好了。

赫伦森：“啊，您来开价吧，您看多少合适？”

“尊贵如您，小人怎么敢擅自开价？当然是按您的意愿来了。”

循环往复五六回，西泽执着于让赫伦森开价，这价真的不能让他来开，他混迹黑渊联盟这几年的血泪经验告诉他，卑微如他擅自向榜八提要求是大不敬，甚至榜八如果想要一分钱不花就和他交易，他也完全应该毫无怨言地顺从他的行为。于是赫伦森终于开口提价了。

“两万如何？”

赫伦森说完后很快向他转了钱，然后恭恭敬敬地问他，这些是否足够，如不够他还可以再加。

整整两万什么概念？当今宇宙货币价值与古地球时代相比算得上高，西泽一天食宿所花金额也不过半元钱，这笔钱就是一笔巨款。

其实赫伦森给他的报酬很丰厚，甚至丰厚得让人心惊，西泽不知道榜前十的一个月可以赚收多少，但两万抵得上榜五十左右排位整整一年所收的资本，根本不是一个正常榜上人对情人开的价格。

但是赫伦森的询问不是在虚与委蛇地先开高价表示礼貌，更像真的觉得他们的交换值这个价，但是西泽不敢肯定，一旦有分毫的偏差和自以为是，带给他的就是丧命，虽然他本在一年前赫伦森复出宇宙之际就该被他拿下性命。

赫伦森甚至都没有将资本一分两半作为定金和交易完成的报酬，而是直接给他了全部份额，像是认为西泽不敢不赴他的约，也像是就算西泽什么也不付出白收这笔钱他也默许。

西泽哪里敢收，但当今银河联盟财政赤红，没有人比他更想收，他恭恭敬敬回复：“小人哪里敢说不够呢？倒是您，如果觉得金额太多，完全可以削减一些，小人不论您开价如何，在您任何有需求之时，都会忠心耿耿地等待您的召唤。”

忠心耿耿用在堂堂十年前的叛徒西泽身上多有讽刺，但这次要他忠心的不是武力是身体，倒能在显出他现在有多凄惨的同时给赫伦森息息怒。

然而赫伦森像是不太相信，循循善诱地让他把价开高一点，生怕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价格不够，假待时日就离开他一样。

西泽和他推辞来回五六次，终于假意推脱不过赫伦森收下了。

他也并不是没想过赫伦森故意给他钱是想害他，但是谨慎起见他收钱的账户全都是以他个人名义注册，收下后再向银河联盟总部汇款，就算赫伦森想通过转账盗取收款方账户，也只触得到西泽自己的钱，而西泽的账户里实在是没多少钱寒碜得要命。

况且，谁害他前会先给他打一笔巨款呢？说实话，银河联盟现在总共的资产甚至没有赫伦森给他打钱一次的金额来的多，而且是远远不及，就算要盗取资产，那真是花天价饵料去钓河边泥鳅，这也是为什么西泽如此想要这笔钱，这笔钱是真的可以解银河联盟的燃眉之急。

害他的办法有千种万种，但独独不可能是给他赠送资产，因为这根源处逻辑就不对。

赫伦森第一次交付与他的报酬半字不假，切切实实地把银河警队毫发无损地救了出来，甚至怕西泽嫌麻烦或是遭遇危险似的，派了手下匿名兵力亲自迎敌救援，导致混沌星盟只知道银河警队已经被人救出，却不知道是谁所为。

之后无数次一直是如此，给了西泽他是个一诺千金之人的错觉。

直到他听到赫伦森和榜十五毁约的消息。

一周前榜十五通过秘术搜寻到终极武器的消息公之于众，于是赫伦森恳切表示愿意与榜十五合作，给予榜十五一定的武力保护，让其搜寻并研发完毕，条件是搜寻到后分他一杯羹。榜八的邀约是不小的诱惑，此终极武器威力不浅，吸引实力相近的众魔虎视眈眈，如有榜八合作势必顺利研发。

可榜十五刚研发完呢？榜八赫伦森即刻发话，如不将终极武器全额退让给他，他将采取非常手段。赫伦森后半句的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手段当然是拿下他的小命。

赫伦森把榜十五阿狄森杀了。

本来这也不关他西泽的事，毕竟黑渊联盟榜前十换什么人都对他没什么区别，该侵略的还是照样侵略。

但这次还真可能关他西泽的事。西泽拭去额角的冷汗，回忆起前不久他在赫伦森身边时赫伦森问他还想要什么，他说，“榜十五最近得了件究极武器，据说一次可以炸毁一颗星球，近来也频频说要炸了德莱星系……”

他观察了下赫伦森的脸色，确认没有让他不悦后才继续说，“如果您恰好很方便弄到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作为交换您想做五次十次都可以。如果您不方便那也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太过唐突了，竟敢向您提如此痴心妄想的要求。”

赫伦森说，“好，我会记得的。”一如之前那么多次的回答。

自与赫伦森交易救出银河警队后的不到半个月，新的噩耗又在猝不及防中悄然而至，卡文星系的防守已然被黑渊联盟彻底击破，这昭示着一旦他们无力上交巨额的保护费，招致的将是无数无辜人民的屠杀，可三年下来他们的经济已然耗干得彻底，苟延残喘的各大星系守护者也绝无抵抗黑渊联盟进攻的可能，这是赫伦森第二次向他发出邀请。

困境的发生绝非偶然，这本身就是个无底洞，三年来被迫上交的保护费不断为混沌星盟提供更多的研发基金从而提升黑渊联盟的兵力，进一步深化对正方的实力碾压，可倘使他们不交面临的将是星球的沦陷与大量本土居民的杀戮，于是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有了第三次就有无数次，赫伦森总是会在西泽濒临绝境的时刻为他提供他最需要的巨额的财力、情报或兵力，让他没有一丝一毫拒绝的理由。

曾几何时赫伦森也曾搂着背对着他侧躺的西泽，无所顾忌地吐露自己突发奇想的感慨，可惜墨色长发的枕边人总是凝着恨意快要溢出的蓝眸，向他回以口气极冲的辱骂，于是他这时也总是以悬殊的力量将西泽征服，以填补自己对他如无底深渊般的渴求。

可是现在，这一切早已在他和谢恩联手击溃他时轰然破碎，现在他是黑渊联盟八大渊主之一，令全宇宙闻风丧胆的存在，而自己则是在滔天邪恶势力的步步紧逼下溺水的蝼蚁，甚至不需要他的踩踏，自己就能悄无声息地凋零了生命。

害怕吗？怎么能不害怕呢？西泽仍记得十五年前谢恩燃起紫光将他一剑穿心的场景，现在他实力大增卷土重来，怎么可能不对自己和谢恩复仇？怎么可能不对韦恩星复仇？

甘心吗？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和银河警队继续越阶变强的可能性太小了，纵使再苦心修炼，他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他太需要榜八的权势和力量，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赫伦森布着诱饵的罗网，自己一去便有死得尸骨无存的可能。但他知道在无从止歇的讨伐和保护费下，赫伦森带给他的东西可以救多少条人命，这是他即使押上自己这条命也永远换不来的东西，而现在他甚至都不必牺牲并可获得这些。

榜十五和榜八打起来也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变了。黑渊联盟数百位强者，排位前十五的实力早已不是人的标准可以衡量的，要是换做十年前，其中任何一位都毫无疑问可以轻松作为宇宙最强称霸宇宙。

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实力横天的强者的矛盾在最开始究竟因何而起，只是黑渊联盟内部的小道消息称血渊主执意要得到阿狄森最宝贝的究极武器，于是阿狄森放话，“谁觊觎他这兵器就别想留下他的小命了。”可赫伦森说，“可我就是非要它不可啊。”

虽说这为诸天邪魔带来了不小的轰动，黑渊联盟榜一尼古修斯对赫伦森取代榜十五的位置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坐在最高位上拍拍手，“好戏要上演了。”

见了赫伦森，西泽俯着身先对他逢迎讨好了一番，诸如恭喜大人击杀榜十五夺得滔天资产，真是实至名归、前途无量云云。

赫伦森也以谦卑的口气逐字逐句一一回敬了回去，然后说，“这是您要的究极武器，我带来了。”

西泽觉得，赫伦森好像仅仅对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