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澜将二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嘻嘻一笑：“我刚才跟应时哥说你坏话呢。”
陆悬根本不信，毫不在意道：“哦。”
宋应时垂着眸子，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陆悬并没有把虾拿回去，也没有开口跟他说是给他的。
那一碟剥好的虾就放在手边，宋应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饭桌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叶鹤澜和宋应时说话，前面陆悬还插空说几句，越到后面，他的话越少。
宋应时相信了叶鹤澜的话，陆悬好像真的不太开心。
他敛眉思索，始终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纠结半天，宋应时舔了舔嘴唇，趁着服务员过来撤空盘子时，伸手将装着虾肉的碟子挪到了自己的正前方。
放了许久，虾肉有些凉了，但味道仍旧很好。
宋应时一边吃着虾，一边用余光看桌上另外两人。
叶鹤澜在抿嘴偷笑，这让宋应时耳根微热。
陆悬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宋应时感受到了——桌布在微微抖动。
没猜错的话，是陆悬晃了几下腿。
宋应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算是开心了吧。
饭后，宋应时和陆悬乘电梯下楼，叶鹤澜还没视察完工作，反方向上了楼。
两人来时只开了宋应时的车，现下宋应时自然要先将陆悬送回去。
陆悬有些犹豫，从这里去他家和宋应时家，不算顺路。
“你先走吧。”陆悬停在路边。
宋应时已经拉开了车门，闻言动作一顿：“嗯？”
这人还在不高兴？
“你早点回去休息。”陆悬摩挲着裤腿中间的那条线，“我打个车就行了。”
宋应时皱了皱眉：“我吃饱喝足，还睡了一觉，一直都在休息。”
陆悬小声说：“我们回去不在一个方向。”
宋应时抿抿唇，干脆道：“上车，我送你。”
他的语气严格来说算不上邀请，但对陆悬来说很受用，听完就乖乖上了副驾驶位。
车上，陆悬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心情很复杂。
宋应时盯着前方的路，抬手打开车载音乐，音乐声缓解了车内沉闷的气氛。
“一直忘了问。”陆悬在切歌时开口，声音很轻，“应时哥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家里就我一个。”宋应时同样轻缓地说，“你呢？”
陆悬用余光望着宋应时的侧脸：“我有一个弟弟，小我七岁，在上高二。”
宋应时有些意外：“你们感情好吗？”
陆悬道：“还行，他虽然不太粘人，但很听我的话，从不惹我生气。”
宋应时怀疑他在影射叶鹤澜和他弟弟。
陆悬说着话音一转：“其实我希望有一个哥哥，如果有的话，我也会很听他话的。”
宋应时笑笑：“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我当哥哥。”
陆悬倏地转头看向他。
“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弟弟，心里也会很骄傲的。”宋应时趁等红灯的时间转头和陆悬对视一眼，“又高又帅，还这么有钱，带出去多有面子。”
陆悬嘴唇微动，嗫嚅几秒，嘀咕道：“我现在可不止想当你弟弟。”
“嗯？”宋应时没听清。
“这个给你。”陆悬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刚才那个地方，从一楼到四楼，凭这张卡，随时都能免费享用服务。”
宋应时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当即拒绝道：“我不能要。”
“为什么？”陆悬皱起了眉。
“我没有理由拿你的东西。”这人情还来还去，反倒越欠越多了。
“理由？”陆悬咬咬牙，“你上一秒才说我可以把你当哥哥，是骗人的吗？”
宋应时无奈道：“我没有骗人，但这不一样。”
陆悬根本不愿去想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他只知道，宋应时不肯要他给的东西，连他剥的虾大概都是勉为其难才吃的。
若不是他几次三番主动出现在宋应时面前，对方估计早就忘了他。
就和从前一样，说好会回来看他，结果根本没有来。
说可以跟他交个朋友，结果一分开就断了联系。
应时哥总是骗人，他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早就忘了，他不是可以把他当成哥哥，他本来就是他的哥哥。
他只有他这一个哥哥，可他竟然说想要别的弟弟。
他还会，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陆悬按下车窗，秋天夜晚的凉风瞬间席卷车厢，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出的气息里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宋应时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看向旁边时，陆悬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无奈，他只好专心地开车。
汽车驶过一条条街道，到了他们下午喝茶的地方。
宋应时抿抿唇问：“后面怎么走？”
陆悬回过神来指路，惊觉再过一个路口，他们又要分开了。
他心里难受得紧，一想到分开后又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去见宋应时了，顿时焦躁得头脑发蒙。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赌气不和宋应时说话，错过这次又要等多久。
可任他再后悔，该来的总要来。
汽车在路边停下，几米外便是小区入口。
“到了。”宋应时小声提醒。
“嗯。”陆悬闷闷地点头，垂着眼解开安全带。
“等一下。”宋应时在他正要伸手推门时开口叫住他，“你——”
声音戛然而止，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宋应时看清了陆悬通红的双眼。
沉默对视许久，宋应时的心渐渐软下来：“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陆悬抬手揉揉眼睛，嗓音嘶哑：“被风吹的。”
宋应时哭笑不得，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什么？”陆悬的脑子还蒙着。
“会员卡。”宋应时看着他说，“不是要送我吗？”
陆悬缓慢地眨几下眼睛：“你不想要就算了，不用强迫自己。”
宋应时温声道：“我没有强迫自己。”
陆悬倔强地撇开脸：“你只是以为我要哭了，同情我。”
“你这人真是……”宋应时此刻有点明白叶鹤澜说的话了。
他看着陆悬，一字一顿地说：“哥哥我真的很想要，快给我。”
陆悬眉心一跳，随即动作麻利地掏出卡放到宋应时手里，欲言又止。
宋应时弯唇笑起来：“乖。”
陆悬看他一眼，小声嘀咕：“下次别说这种话。”
宋应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低头看向那张崭新的卡：“什么时候办的？”
“你睡觉的时候。”陆悬说。
一提到睡觉，宋应时又想起陆悬偷偷“摸”他耳朵的事，心里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谢谢。”他说，“又欠了你一次。”
陆悬不太喜欢听这种话：“哥哥能别跟我算这么清吗？”
宋应时一笑：“行。”
反正已经算不清了。
“那我走了。”陆悬推开车门，“你快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宋应时点头，“拜拜。”
陆悬下车后扶着车门又问：“你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最近科室人员有变动，可能要重新排班，暂时不确定。”宋应时说完问，“怎么了？”
陆悬喉结滚了滚：“本来应该叫你上去坐坐的，但今天有点晚了，怕耽误你休息。等你下次休息，我做饭给你吃，可以吗？我厨艺还不错的。”
宋应时点点头说：“可以啊。”
陆悬眼睛一亮：“那就好说了，下次休息，你会来的，对吧？”
宋应时耐心地回答：“对。”
“好。”陆悬翘着嘴角关上车门，“那下次见，应时哥。”
“下次见。”
宋应时调转车头离开，直到后视镜里看不见陆悬目送他的身影，才摇头笑了笑。
这情绪说变就变的，果然像个弟弟。
下次休息过来吃饭吗？认识陆悬之后，生活里的空白好像逐渐被填满了。
之前在“四象”就听说陆悬很会做菜，那么，他就小小地期待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