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下的护士一路跟到清创室外面，对陆悬谢了又谢，搞得陆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待人离开，宋应时领着陆悬去门诊楼，让他坐在排椅上，自己去药房取了些抗生素和止痛药。
此时的陆悬格外听话，真就像跟着哥哥的弟弟一样，让他坐哪就坐哪，让他等着就乖乖等着。
宋应时取完药回来，看见的就是一个腰杆挺直，没玩手机的陆小朋友。
陆悬坐的位置背对着药房窗口，宋应时一眼望去，对方浅色的衣服布料上沾了鲜血，两层上衣都被刀口划破，露出一小片纱布。
刺眼。
感应到宋应时的气息，陆悬回头，动作间肌肉拉伸，当即咬了咬牙。
“别乱动。”今天是宋应时对病人最没有耐心的一次，“现在就把药吃了。”
陆悬哪敢反驳，安静地看宋应时配好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去接水。
怎么办，心脏跳得好快，应时哥在为他忙前忙后……
“发什么呆。”宋应时把一次性杯子塞给陆悬，“拿着，快点吃。”
陆悬压抑住内心的澎湃，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把药吃完。
宋应时这才满意一点，跟他说了药物的用量和服用频次。
“记住了吗？”
陆悬捂着胸口，点点头：“记住了。”
宋应时瞥一眼他的姿势：“伤口再疼，止痛药也不能多吃。”
“嗯。”陆悬感受着手掌下心脏的鼓动，“我不会多吃的。”
宋应时：“叶鹤澜到了吗？”
刚问完，陆悬就接到了叶鹤澜的来电。
“他到了。”陆悬放下手机，“车停在医院门口。”
“走吧，我送你出去。”
走出医院大门，远远的就能看见叶鹤澜靠在一辆大红色的车上，朝他们招手。
宋应时隔空点了下头，对陆悬说：“两三天来换一次药。”
陆悬：“知道，先前缝针的时候邓医生跟我说了。”
“嗯。”宋应时淡声道，“除此以外，你没事就别来医院了。”
陆悬步伐一滞：“你还是怪我多管闲事？”
宋应时沉默片刻，说：“不，那种情况，换做是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陆悬：“那为什么……”
宋应时：“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悬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宋应时：“你还在生气对吗？其实我伤得一点都不重，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没生气。”宋应时说，“我是认真的。”
“应时哥……”
“什么情况啊。”叶鹤澜的声音插进来，“陆悬，你小子跟人打架了？怎么没叫我？”
陆悬没答，拧眉盯着宋应时。
叶鹤澜急匆匆走到陆悬身后：“卧槽，下手这么重，什么仇什么怨？”
“……”
叶鹤澜：“哈喽，有人理理我吗？你们这样我会很尴尬哎。”
宋应时轻笑了下：“他没跟人结仇，是见义勇为，受伤开不了车，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用这么客气。”叶鹤澜摆摆手，“我俩好兄弟。”
宋应时莞尔，把一直拎在手上的药袋递给陆悬：“蛋糕给我。”
陆悬还在纠结刚刚的话，没动。
宋应时垂眸，自己伸手去拿。
“摔坏了。”陆悬没松手，两人的手指便碰在了一起。
十一月份的天气，气温不高，指尖微凉。
宋应时用了点劲，没扯动，于是抬头看了陆悬一眼。
陆悬偏过头，很快缩回了手，蛋糕顺利落到宋应时的手上。
“好了。”宋应时说，“你们走吧。”
“好嘞。”叶鹤澜要笑不笑地走到前面拉开车门。
宋应时：“让他坐后面吧。”
“行。”叶鹤澜又拉开后座的车门，“本少爷今天勉为其难当一回司机。”
“谢谢。”宋应时温声道，“他的伤口刚缝合，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应时哥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他安全送到家。”叶鹤澜说着看向陆悬，“上车吧，陆娇花。”
陆悬默不作声地矮身坐进车里。
“走了哈。”叶鹤澜系上安全带，红色跑车很快便从医院门口驶离。
车内，陆悬扭头望着窗外，嘴唇有些苍白。
叶鹤澜通过内后视镜看后座一眼：“你竟然敢给应时哥脸色看。”
陆悬皱眉：“我没有。”
“你有，走的时候你没跟他道别。”叶鹤澜乐呵呵地问，“你已经进步到能跟他闹别扭了？”
陆悬抿抿唇，沉默。
“可以啊你。”叶鹤澜自顾自道，“一段时间不见，看上去进展很快嘛。”
陆悬继续沉默。
“话说你见什么义，勇什么为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碰上医闹了。”
叶鹤澜一惊：“找应时哥的。”
陆悬：“不是，一个不认识的护士。”
叶鹤澜：“哇哦，英雄救美。”
“……”陆悬捏了捏鼻梁，“你是不是有病？”
叶鹤澜：“咋骂人没有一点气势，伤口很疼？”
“还行，能忍。”陆悬视线放空，“应时哥不让我去医院找他了。”
“哦，啊？”叶鹤澜一脚踩上刹车。
陆悬不慎，肩膀被撞了一下：“嘶，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叶鹤澜说，“红灯，我不是故意的。”
陆悬咬牙重新坐好。
叶鹤澜不好意思地笑笑：“为啥不让你去了？”
“可能是因为我在医院受伤了。”陆悬懊恼道，“我就知道不能被他发现。”
“这样啊。”叶鹤澜想了想，“说明他也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陆悬无声叹口气，“可是我想见他。”
叶鹤澜嘴角一抽，总感觉自己被秀了。
陆悬：“接下来怎么办？”
叶鹤澜顿了下：“你在问我？”
“不是你说你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经验丰富吗？”陆悬说，“之前你还一直说要教我怎么追应时哥。”
“我是挺有经验的，之前也给你提过不少建议。”叶鹤澜说着来了气，“可你有哪次听过我的？一、次、都、没、有！”
“我有啊。”陆悬道。
“哪一次？”叶鹤澜问。
“我买了你给我推荐的香水。”陆悬眉头一皱，“可是感觉没什么用。”
“没用吗？”叶鹤澜问，“是不是应时哥没闻到？”
陆悬沉思几秒：“要离多近才能闻到？”
叶鹤澜回忆了下，他的某一位前女友好像是在跟他打完啵儿之后，才说他身上好香，她好喜欢的。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你们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情况？”
陆悬很快给出答案：“就先前在医院里，应时哥摸了我的肩膀，还……咳咳，他还差点扒了我的衣服。”
叶鹤澜：“……？”
“他只是想看看我背上的伤！”
“……哦。”
陆悬清清嗓子，低头自己嗅了嗅：“不过今天我身上全是药味和血腥味。”
“嗯。”
“嗯什么？”陆悬说，“现在他不让我去医院找他，我又要想借口约他出来，你还有没有好的理由？”
“我在想，别催。”叶鹤澜无语道，“再说了，我告诉你你又不用。”
“还不是因为你说的十个理由里，有九个半不靠谱。”陆悬叹气，“不过好歹能剩下半个当参考。”
“去你丫的。”叶鹤澜要生气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本少爷真不想搭理你。”
……
宋应时推开办公室的门，愣了愣。
唐煦阳原本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声音掀起眼皮：“回来了。”
“你怎么还在？”宋应时说，“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吓到你了吗。”唐煦阳不走心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宋应时慢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你应该没这么闲，想跟我说什么？”
唐煦阳收了手机，翘起二郎腿：“我们小时，也是当上哥哥了。”
宋应时看他一眼，没搭话。
“那天还跟我说只是‘见个面，走个过场’。”唐煦阳轻笑几声，“现在是什么进展？”
“你觉得是什么进展？”宋应时淡定地问。
唐煦阳看向放在桌上的蛋糕，又问：“最近天天来给你送饭的人，也是他？”
宋应时无奈道：“都说了那是谣传。”
“明白了。”唐煦阳点点头，“什么进展我不知道，反正看着挺有意思。”
宋应时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唐煦阳靠到椅背上：“亲眼看着自家白菜被拱，我应该高兴？”
“别胡说了。”宋应时道。
“难道不是吗？”唐煦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应时沉默片刻，正色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有个弟弟。”
唐煦阳轻声斥道：“你想弟弟想疯了？”
宋应时抿了抿嘴唇。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你那个弟弟。”唐煦阳眯眼问，“现在是找不到了，想找一个替身？”
宋应时皱眉：“话别说那么难听。”
“行，不说。”唐煦阳向前俯身，盯着宋应时的眼睛，“可陆悬他适合当你弟弟吗？”
“哪里不适合？”宋应时毫不退缩地回视，“我看他挺乖的。”
唐煦阳气笑了：“我看你应该来我们科室挂个号。”
宋应时：“……”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他看你的眼神不单纯。”唐煦阳语重心长地说。
宋应时道：“这和他乖并不冲突。”
这下轮到唐煦阳沉默了。
半晌，唐煦阳又轻笑几声：“我算是听懂了。”
宋应时垂下眼睫，不做什么解释。
“随便你吧。”唐煦阳站起身，“你长大了，用不着哥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