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把手里果篮放桌上，拉过椅子：“你拒绝了卡拉维基公司？”

一切都是因为这件事而起，望潮咧嘴笑道：“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再加入任务。”

说着，他暴力扯开果篮包装，随手拿了个红苹果，放被子上擦擦，一口咬下。

马修翘起腿，淡淡地：“不想笑就别笑，没胃口别硬吃。”

苹果卡在喉咙口，来自西海岸光照充足的沃斯顿州，汁液甜得发腻，无法下咽。望潮伸长脖子，砰砰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咽下，残留的甜腻糖分让人想吐。

虽然噎到了，但望潮还是嘴硬，连着咳了几声，梗着脖子假装无事发生：“找我干嘛？总不会是专门慰问吧？”

马修嫌弃避开他飞沫，挪着椅子往后退了退：“我来邀请你再次参加卡拉维基公司任务。”

“不是？我都拒绝了……”

马修打断了他：“我是说，以无限量子的名义。”

望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马修继续道：“艾拉受损严重，需要资金维修。如果你加入这项任务，艾拉将会被送去卡拉维基公司总部，得到最好的修复。”

望潮强调：“我有钱！”

“你在怕什么？”

马修起身，站在病床边，盯着望潮，语气不解：“我原以为你怕死，所以才不接那些任务。但看了前天的直播，你根本不怕死，甚至在找死——”

“哈哈哈你是在夸我吗？”

“……你从哪里听出我夸你的？”

“不用辩解了，我知道，我这人就是有很多优点……”

面前这人又开始东拉西扯，睁着蓝眼睛，做出天真的白痴表情，哈哈笑着。马修和他聊十分钟要叹十次气，翻二十个白眼，只有强行打断才能即使把偏了的话题扶正。

“总而言之，我代表无限量子公司，邀请陈氏量子加入合作参与卡拉维基公司任务——我们可以帮助艾拉维修，同时，任务奖金将分你百分之三十，并帮助陈氏量子升上s级！”

望潮想也不想，拒绝道：“我有钱，可以自己修艾拉。而且你的条件，卡拉维基公司也可以给出，根本用不着和你合作。”

马修笑了：“那么你为什么不联系卡拉维基公司，告诉他们，把艾拉修好？”

望潮理直气壮：“钱能做到的事，我干嘛要冒险去做？”

从某种角度上，这个家伙说的对，但现在无限量子需要他们的加入，因此，就算这个家伙说的有道理，马修也必须说服他，加入这次行动！

马修思考片刻，在望潮得意的眼神里，将话题主导权转移到自己手上。他问：“你觉得不加入就能避开危险吗？”

“前两次的成功已经将陈氏量子推上风口浪尖，KA党的袭击证明了这一点。我猜，这件事背后还有别人，而无论是谁，他们要陈氏量子受挫的想法已经实现。如果你因此放弃了这次任务，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望潮依旧笑着：“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非得找我？说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会加入。”

这家伙油盐不进，怎么都骗不了，只能实话实说了，马修叹了口气：“我们要潜入神降派，然而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发现你放弃了卡拉维基公司的邀约。我猜，作为只有两个人的小公司，追查神降派对你们来说着实困难，何况艾拉也损毁严重。”

“这次的损毁，对任务反倒是帮助，为了救艾拉，你一路上留下了无数痕迹，足以证明你是个真正在乎仿生人的人类，能够顺理成章加入神降派。”

“就这？”

听完回答，望潮不甘心追问：“难道不是我威猛无敌，你们担心和我成为竞争对手，所以才想先一步成为我的合作伙伴？”

“……你想多了。”

“哦。”

望潮摆摆手：“那就算了。”

无论是利诱、激将还是坦诚，这家伙通通拒绝，既然如此，也不用多说，马修起身：“那就祝你早日康复。”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没走两步，犹豫着回头，迟疑道：“如果我说……其实我在撒谎，我们担心和你成为竞争对手，所以才想邀请你合作呢？”

话一说出口，马修就后悔了。

看着望潮那嘿嘿傻笑的眼神，马修干脆利落：“你听错了，我没说话。”

“喂喂喂，承认吧……”

马修打断了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憋着的话：“陈氏量子也不是非你不可，艾拉都比你更在乎它。如果陈安还在的话，也许她也希望你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就这样，再见吧。”

“……你什么意思？”

马修的手搭在门把上，他没有回头，背对着望潮：“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没有能力才摆烂，可现在我才发现，陈氏量子对你反倒是束缚，你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名声，甚至连命似乎都可有可无——那么，你究竟在乎什么呢？”

把手下压，咔的一声，马修走了。

望潮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咬了半口的苹果，拿的久了，指尖都在发酸。他张大嘴，又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就像那时候陈安递给他的苹果一样，甜的发苦，甚至发酸。

一口又一口，苹果汁液流了满手，望潮不自觉地摸了摸腹部纱布，而横贯手掌的伤口同样被包着，时不时刺痛。

他同样想起了艾拉对他说的：“我要把陈氏量子升上s级。”

他停留在过去，可世界在滚动。

望潮企图留住的东西还是没能留住，陈氏事务所还是那个事务所，可是没有陈安，它也不应该叫陈氏事务所。十八岁的望潮只存在于九年前，时间一点点磨损着这具身体，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

“对不起……”

望潮松开手，咚的一声，被啃光的苹果落了地。

他胡乱把手往病服上一擦，翻下床赤着脚就冲出门，马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马修按下电梯下行按钮，盯着电梯门上倒影，他的脑中浮现出陈安的影子。

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陈安究竟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双笑着的黑色眼睛。

她说：如果只是为了钱，那么以马修你的条件，去当明星不是更好吗？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总觉得量子咨询不止是量子咨询，但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现在的我更适合一个人，也无法承担起作为老师的责任，抱歉，我无法收你为徒。

电梯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护士推着病床着急跑出，输液管随着奔跑晃动，就像那天他听闻陈安肺癌晚期，赶来时，正与离开医院的望潮擦肩而过，最后只在太平间见到了她。

也许正是因为望潮不期望从量子咨询获得金钱和权力，陈安才会收望潮为徒吧？这样想着，马修踏进电梯——

啪！

肩上骤然搭上手，他猛地回头——

是望潮！

男人搭着他的肩，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抬起头，那双天蓝的眼睛决心坚定：“我加入！陈氏量子会升入s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