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孩童丢失的案子结了,但结案人并不是楼书尹,而是锦衣卫那边给结的案子。
结案前,陆淮商跟楼清风几人,在城外护城河边上的一户农家粮仓,找到了当初被抓走的那几个孩子,但很可惜。
几个孩子全都遇害,头盖骨被人敲碎,连心脏也被人挖了。
几个孩子死的凄惨,连陆淮商都不忍直视。
楼清风看着那几个小孩的尸体,整个人都被气到发抖,崔子画也在其中,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此刻也是浑身阴霾,但比起楼清风他很快递就转移注意,去四周收集相关证据。
陆淮商阴沉着脸色,忍着心痛将荷包里带来的槐树枝拿了出来。
楼清风看到他的动作还有些疑惑,崔子画眸色略显几分意外,随后很快便释然了。
他转身继续去查这里的的线索,没再关注陆淮商的那边,倒是楼清风正要问话时,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眼花了似的。
他发现陆淮商拿出的槐荫树似乎刚刚亮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楼清风揉了揉。
“有人来了。”崔子画帖在墙角似有所感应。
陆淮商立即将槐荫树收了,带着两人转身从侧门的窗口飞身跃了出去。
同时间大门被人踹开,十几个锦衣卫的身影佩刀冲了进来,原本凶神恶煞的人,在看到墙角那丹炉边上随意横躺的几个孩子时,都跟着惊了一瞬。
再仔细看,这些锦衣卫也忍不住骂娘。
他们自认锦衣卫在外头虽然名声不好,杀人不眨眼,但是他们也没滥杀无辜孩童。
毕竟谁家里没有个小孩?小小的人蹒跚跑来,一头扎进怀里的样子,说着要给呼呼的时候,谁不是满身的疲惫和心酸尽扫而空?
但是现在呢?
这些一个个软软呼呼的小家伙,却凄凄惨惨的死在这里。
锦衣卫首领忍到牙根紧咬,握着佩刀的手也跟着用力。
他深深吸一口气,亲自带了人给那些小孩收敛尸身。
自此,京城孩童丢失一案,彻底结案。
凶手被定为与张乾一家勾结的妖道,云峰真人。
但云峰真人已被青枫道长所杀,皇帝便下旨,将云峰真人的人头悬挂在菜场示众三日,至于那些遇害的孩童人家,皇帝特令户部那边,给每家发放了千两银子以作慰问。
一千两银子,这对于那些百姓而言已经是个巨款了,别说是灾荒年间,就是寻常他们卖儿卖女都完全不可能够得着这个价钱。
痛失孩子的人家收了银子,所有的不满与悲痛全都消失。
但只有一人,看着户部送来的银子,那双眼赤红了一片。
户部侍郎头皮发麻,忍不住又朝对方拱了拱手。
“祝太师,这是皇上体恤,太师还是不要拂了皇上一番心意才是啊。”
祝太师七十多岁,头发半百,平日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时常怼到皇帝说不出话的人,此刻看着户部侍郎带来的体恤心,只觉得心口拔凉拔凉的。
他颤抖着手缓缓抬起,不像是要接下这体恤金,反倒是想掀翻这东西。
“父亲……莫要激动,当心身体。”祝太师长子祝文昌忽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小心地将他扶着在身后的长椅上坐下。
祝太师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一双老眼,泪光止不住地闪过。
祝文昌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时故意将他挡住。
“劳烦陈大人走这一趟,辛苦陈大人回去时帮我回禀皇上,皇上的心意家父心领了,只是家父年事已高,又经犬儿遇难之事心神俱惫,还请皇上宽恕,待家父身体好些便进宫叩谢皇上。”
户部侍郎听得心虚,连忙应着不敢不敢,离开时还道帮皇上传了口谕,让祝太师好好调养身体,待身体恢复再回朝堂也不迟。
户部侍郎带人离开之后,祝太师再忍不住了,他颤巍巍地起身走向那放着体恤金的桌子,悲愤地大吼一声,猛地掀翻了整个桌子。
祝文昌去而复发,看到老夫人悲痛到倒地的身影,一直强忍的伪装此刻也绷不住了。
他走过去小心地扶起祝太师。
“爹,你要保重身体,安儿的事……还没有结束……”
安儿是他那横死儿子的小名,才三岁的小不点,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每天祝太师下朝回来,他都会搬着自己的小椅子等在门口,奶声奶气地喊着耶耶。
“我精忠报国了一辈子,自从先皇开始便兢兢业业,上对郡王下对百姓,我祝文渊敢对天发誓我问心无愧,我实在是想不到,我尽心尽力辅佐的人,居然会这么对我……我的安儿才三岁啊,他才三岁啊……”
祝太师痛不欲生,锤着自己的胸口痛哭起来。
祝文昌忍住了哭意,可大颗大颗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父亲,安儿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现在您也不能再出事了,母亲那边还要您安抚着,若是您也倒下了,母亲也要撑不住的,你相信我,你信我,安儿的事不会这么轻易了的,我一定会报仇的,一定会……”
“楼书尹,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祝太师突然变得激动,脖颈上的筋脉都突了起来:“他一定知道什么,我要见他!”
“好,我安排,您先别急,等我安排。”
炼丹的事楼书尹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当锦衣卫那边结案,皇帝下旨给那些百姓家里送体恤金之后,楼书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如同祝太师一样,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懂,后来就全都明白了。
但明白了也没有用,他因为办事不力,虽然没有被皇帝罢免官职,但也被罚了一年俸禄,奉命闭门思过。
在楼书尹被罚闭门思过的时候,皇帝又下了另一道圣旨。
皇帝册封青枫道长为国师,并且下令,让朝中大臣十日后随他前往围场狩猎。
这样的旨意一出,朝中人谁没有私底下议论那些孩童真正死因的?
但议论了又能如何?
皇权当道,他们为人臣子的,难道还能掀了这天不成?
不过这天掀不了,那换一个总可以吧?
不少人心思都跟着活络起来,可偏偏此刻,他们想换的这个人却似乎无心朝中恩怨的事。
他也确实无心那些事情,他现在的心一颗都在谢不凝的身上。
谢不凝养了这么久,直到这两日才终于感觉到双腿有了知觉。
不止双腿,他连的喉咙,这几日因为偶尔发痒,也能时不时地轻咳出声来了。
这发现让谢不凝整个人都乐了几分,连看着上官君墨时眼神都亮不了不少。
上官君墨心里的欢喜自是不必多说,如果不是青枫道长如今在宫里的话,他都想直接找青枫道长过来,问问谢不凝如今的状况。
不过青枫道长没来,郑浑倒是来了。
那么大的一个“人”,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谢不凝的房间里,差点吓得上官君墨拿剑劈他。
郑浑甚至于话都来不及说,匆匆扔下一张纸条转身就跑了。
再回到宫里重华宫时,郑浑脸色都白了。
青枫道长疑惑:“不就是让你去送个信,怎还损伤了这么多阴气?”
郑浑有些委屈:“我刚刚到二哥身边,上官君墨就拿剑劈我,我话都没来得及说。”
青枫道长:“……”
郑浑咕哝:“真搞不懂他那么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一个人,二哥是喜欢他什么。”
青枫道长缓缓挑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出现的不太是时候?”
“啊?”
“对了,你不会直接就出现在谢不凝身边的吧。”
“对啊。”郑浑点头:“给他们送信当然是越隐蔽越好,那肯定就得在二哥身边了。”
青枫道长:“……”
确定了,这小子的脑袋瓜,是被陆淮商当初的那个花瓶给打成了浆糊!
不过算了。
青枫道长直接朝他招手,将他带入内室里面。郑浑似乎明白什么,转身就想要跑。
可一只臂膀却突然从他腰间勾过,将他圈住。
郑浑头皮发麻:“臭道士你够了明明昨晚才做……”
“不跟你再修一场,你这身体就得撑不住了。”青枫道长给他屁股拍了一巴掌:“都提醒过你离皇家人远些你还自己撞上去……”
郑浑不说话了,捂着屁股乖乖地被他给带进内室。
太孙府,上官君墨看着郑浑留下的纸条,原本颇为凝肃的神色也逐渐缓和过来。
他身边谢不凝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扯了两下。上官君墨顺势将他的手抓住:“这是青枫道长让郑浑送来的药方,你需要换药调整,不过有味药方我记得只有围场那边才有,你跟我一起去围场吧。”
谢不凝怔住了。
围场那边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合适吗?
上官君墨将药方收入怀里,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直接就朝外走,同时还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他们要出远门。
谢不凝觉得他这决定太过突然,奈何此刻自己什么话都说出来,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抱着。
直到被放在马车上时,谢不凝才听上官君墨说,他的弟弟现在也在围场,顿时间谢不凝不皱眉了,眼底甚至还带了笑意。
上官君墨看着他这明显的变化,有些哭笑不得地刮了刮他的鼻尖。
两人轻装从简,不过黄昏便赶到了围场。
此刻围场里谢言之还不知道自己二哥也要过来。
他在郑温书的这里刚刚收到消息,皇帝过几日也要来围场,并且让郑温书将这里提前布置妥当。
听到这个,谢言之的眼神顿时凝了。
郑温书虽然不知道他跟郑浑之前的操作,但此刻,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不过……
“围场野兽不少,侍卫们又里刀剑无眼的,你现在体弱需要休养,一个人的时候就别到处乱跑了,有什么事,我跟淮商去办便是了。”
郑温书是在提醒他不要乱动。
谢言之领了郑温书的好意,明面上没有拒绝,心里却暗暗想着,等皇帝真的来了,找到机会他一定要亲自动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