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加入了狩猎的人群,他一出行,身边必跟着不少大大臣侍卫。
但这次皇帝心里装着事,几个借口就将那些人给打发了,只留下了御前侍卫还有禁军统领跟在身边。
没了其他人跟着,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几分,他握紧了手里的弓箭,叮嘱两人一定要仔细观察四周有没有灵兽的出没。
御前侍卫张骥令,和禁军同龄庞枭都是皇帝的新服,对皇帝的吩咐言听计从。
他们知道皇帝突然要来狩猎是有些蹊跷,却不会多问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在两人领了皇帝的命令严密注意四周动向时,陆淮商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此刻陆淮商的身边,另外还有两人陪着。
一个是楼清风,一个……是崔子画。
崔子画在外虽然是以书生身份行走,但他其实暗修武功,且武功还算不错。
这种能为小姨一家报仇的事,怎么可能少得了他。
楼清风更不用说,早看皇帝不顺眼了,尤其是皇帝差点要拿他爹去祭天的时候,楼清风就有了反皇帝的心思。
他是年轻人,没有经过老一辈的生死战乱,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在他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他只知道,明君他忠,昏君他反,反不了就摆烂,总之要他随意地搭上自己的家人,绝不可能。
三人在这里做最后的安顿,郑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崔子画还好,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就是楼清风被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郑浑尴尬笑了笑,道:“青枫道长让我过来告诉你们,皇帝也跟着进入围场了。”
得这话,三人神色顿时一凝。
郑浑又道:“我虽然没办法靠近他的身边,但是帮忙把他引过来还是可以的。”
陆淮商微微皱眉:“莫要逞强。”
“我知道轻重的。”
郑浑笑了笑,挥挥手,将那头被他掌控了多日的小鹿招了出来。
小家伙从草丛里钻出来时,还甩了甩头。
郑浑朝它跑进,蹲在它的身边摸着它的头,低声跟它说话。
三人眼中,只看见那头小鹿仰头朝郑浑叫了一声,就撒开蹄子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楼清风对此虽然有些狐疑,但没说什么。
崔子画转身在一边的树下坐着,拿出折扇打开轻轻晃动着扇子。
三人都在静待佳音。
郑浑也没在这里呆得太久,他现在的情况特殊,不好离开青枫道长身边太久就回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那头小鹿去而复返,却步履飞快俨然一副逃命的架势。
三人眸色一凛,瞬间提起武器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树荫下,皇帝带着张骥令与庞枭的身影就急奔过来。
皇帝手里拉着弓箭,瞄准着小鹿的身影,他一箭射来时,逼得小鹿慌忙中立即调转了方向,奔向另外一边的山壁底下。
皇帝大喝:“张骥令庞枭立即将它拦下!”
那两人飞身而出,拉弓搭箭的身姿非皇帝能比,不过几箭,两人就将小鹿逼到墙角。
张骥令翻身下马准备去活捉这头小鹿。
两人身后,骤然落单的皇帝,眸光也全在那小鹿的身上,那双盯着小鹿的眼更是冒着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长生不老的景象似的。
实在是,小鹿身上发出的荧光,衬托得它如同仙鹿,精美朦胧,是非凡物之像。
皇帝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然而就是此刻,一支冷箭忽地从树梢上飞射而来,目标直逼皇帝。
皇帝大惊,本能地翻身躲下马去,一把长枪忽地从他后方刺来,险些划破他腰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张骥令与庞枭有所察觉时,已经晚了。
他们两根本就来不及回身去救皇帝,就分别被人给拦了下来。
两人惊愕的定睛去看,霎时震惊于朝他们出手的人,居然是崔子画跟楼清风。
而皇帝那边,动手的则是陆淮商。
他躲开了第一击,没能躲开第二击。
陆淮商枪头一挑,瞬间打得皇帝砸飞出去,连带着他刚才的坐骑受到惊吓,撒腿就跑。
捂着被长枪打中的腰腹,皇帝疼到脸色铁青,一双眼更是龇牙欲裂。
“陆淮商!你好大的胆居然敢行刺朕!”
陆淮商不语,挥了长枪直接逼去。
他长杆狠狠甩动,不过两下就打飞了皇帝手里带着的兵刃。在皇帝转身要跑的时候,陆淮商一掌打在皇帝的后背,震得皇帝口吐鲜血,朝着前方飞扑出去。
整个人砸在地上,五体投地了似的。
张骥令与庞枭见此,两人都急的不行。尤其是庞枭更是拿出信号弹出来准备叫人,可一支冷静突然飞来,精准地射穿了他的手腕。
庞枭疼得倒吸冷气,手里的信号弹骤然脱手,掉落在地上滚了出去,他惊恐着猛地扭头,看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在树杈间的制高点上,行动不便的谢不凝就坐在上头,他两手拉弓,眼睛瞄准着下面的境况,谁有异动,他当即就能一箭解决。
迎视着庞枭的眸光时,谢不凝嘴角微微轻扬,他指尖一松,冷箭咻地一下飞射出去,直中庞枭的额心!
直挺挺的一个人,瞪着眼,瞳孔大睁着,就这么倒了下去。
那被冷箭射穿的手掌,致死都还维持着拿着信号弹的姿势。
张骥令面对这般境况,也是白了脸色,但庞枭一死,之前与他交手的楼清风,就跟崔子画站在同一阵线与他对战。
以一敌二本就落了下风,更别说这两人往日里看着一派斯文,好似文弱书生,谁知这身手竟厉害得很,连他都暗暗心惊。
根本就用不着树杈上的谢不凝动手,张骥令就被这两人压制得死死的,咽气前,张骥令只看到崔子画手里的折扇,变成利刃从他下颚闪过,而后张骥令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膝盖一软,整个人直直地跪倒在地。
他嚅动了唇,发不声音。
崔子画转身时给他踹了一脚,他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那双睁大的眼,却仿佛是盯着皇帝那边的方向。
皇帝人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他虽然也习武,但真正动手的时候却少之又少,这么些年下来,早就荒废了武功,此刻他被陆淮商压制着,别说还手,他连逃跑都极其困难。
但是皇帝不懂,他是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没有对不起陆淮商,陆淮商为什么要行刺自己?
很快,皇帝就知道了。
谢言之推着被上官君墨从树上抱下来的谢不凝,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此刻却匍匐在他旧臣的脚下。
而且,还是一个废人。
皇帝气到再次吐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两人身后的上官君墨。
“为……为什么……”
皇帝不懂。
上官君墨不回,似没有听见。
谢不凝低头凝视着他,在他以为谢不凝还是哑吧的时候,谢不凝突然开口。
“为君不仁,当诛之。”
“你!”皇帝震惊,强撑着缓缓起身:“你居然……能说话了?”
谢言之笑了:“这有何好惊讶的,青枫道长可不是那个妖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连郑浑都能救得了,更何况只是给我二哥医治这些伤势而已。”
这个话皇帝懵了,他疑惑着朝谢言之看去。
脸是郑浑的脸,但这说出的话……
谢言之笑了:“重新介绍一下,我这个身体虽然是郑浑的,但内里的的灵魂却是谢家,谢城安的谢言之。”
皇帝瞳孔猛地一缩,想说这不可能。
谢言之又道:“你枉杀我谢家一门忠臣,老天有眼特意留下我借了郑浑的身体复生,来向你报仇。”
“不可能……不可能!”
皇帝大吼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谢言之已经死了!当初谢家行刑的时候就死在刑台上了,你怎么可能是他!”
“你信不信没关系,重要的是,今天我要拿你的人头去祭奠我谢家一门。”
谢言之说着,将身后提着的长枪拿了出来。
皇帝仔细看去,神色终于变得有些惊怕了。
他认得那枪。
那是谢言之的梅花枪,谢言之死了之后,锦衣卫将这兵器上缴,那时郑温书也在,还撒泼胡闹的,跟他将这梅花枪给要了过去。
瞳孔猛然一缩间,皇帝脱口而出:“郑温书跟你们是一路的!”
谢言之不回,将那梅花枪在手里耍了个转转。
谢不凝也不想说话,重新拉起弓箭对准了皇帝的身体。
直到此刻皇帝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言论,之前那将他引过来的小鹿,却突然出现在他身侧。
皇帝跟着扭头看去时,那小鹿直接冲到另一个少年的跟前停下,还拿头去蹭那少年。
少年摸摸小鹿的头,忽地将那小鹿抱了起来,他转身面相皇帝,露出的脸,与谢不凝身后的人如出一辙。
皇帝心里又是狠狠一震。
“不是说了,不许你离他那么近的吗怎么又不听了。”
少年朝皇帝扬眉,抱着怀里的小鹿,转身跑到前头的树根下。
那里立着个人影,一袭青衣,仙风道骨,正是被皇帝册封为国师青枫道长。
郑浑朝他笑了笑:“不亲眼看着,我总不放心,就怕他们误伤了这小鹿。”
“你啊……”青枫道长有些无奈,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小东西:“这么个蠢东西,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
“可爱啊。”郑浑理直气壮的说着。
原本青枫道长是不允许他过来的,但架不住郑浑在珠子里唉声叹息焉了吧唧的样子,最后青枫道长掐指算了算,才忽地答应带他返了回来。
至于皇帝,如果说还有什么困惑的不解的,在看到那少年怀里抱着的小鹿后,一切就都明白了。
“哈哈哈……朕苦心孤诣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没想到最后却是把夺命的刀,是朕大意了,只顾着结果,却忘记了这根本就是砒霜……”
谢言之皱起了眉,提着梅花枪缓缓朝他走近。
“你的皇位,本就是借了别人的光,偏生你还不知足,想要得更多,为了一己私欲,坑害我谢家一门,今日就算是杀你千百次都不足以削我心头之恨!”
“够了!”皇帝突然怒吼:“朕知道朕能得这皇位全是借了君墨的光!但那又怎样!朕是先皇钦点的皇帝就是名正言顺的!偏偏就他谢城安多事,在当年非要否决朕继任皇位还向先皇提议封了那么辅政大臣!朕有那么不堪需要被那么多人辅政吗!他谢城安如此轻看于朕将朕置于被人嘲笑之地,朕没有对谢家赶尽杀绝已是仁慈!”
突然听到的话,让在场众人都跟着惊了一把。
他们知道皇帝打压谢家想灭谢氏,却完全没有想到皇帝这么做竟是因为当年谢城安布赞成他登基,最后却又迫于无奈向先皇提议了那么辅佐大臣的事。
明白了,此刻不管是谢言之还是陆淮商他们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你的这些手段,都仅仅只针对了我谢家。”谢言之哑了声音,眼角不禁微微泛红。
他们之前还以为皇帝是想逐一除掉所有的辅佐大臣,好方便改立七皇子为储君,结果……居然是因为谢城安当年反对过他……
所以他就只灭了谢家一门,而放过其他的辅佐大臣。
谢不凝喉咙微痛,眸光盯着皇帝微微摇头。
他不想说话,只拉紧了弓箭突然松手!
咻地一声,弓箭直接射穿皇帝的左膝盖,迫使皇帝对着他猛地单膝跪下!